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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第1页）

&ldo;报告县长！&rdo;年老的警察答道，&ldo;情况不妙，又死了两个！你听，人家正在哭丧哩！&rdo;

果然，一阵阵悲哭声从小巷深处隐隐传来。

&ldo;死在家里？&rdo;

&ldo;不，死在隔离医院。&rdo;

&ldo;那尸体抬了回来？&rdo;

&ldo;不准抬回的，县长，连丧家也不准上隔离医院的吊桥，而且，这巷子里的人家一概不准出入巷口。这正是卑职的职守！&rdo;

&ldo;你们辛苦了！&rdo;郑达上前拍了拍年轻警察的肩膀：&ldo;多大了？家住哪里？&rdo;

&ldo;25岁了，属龙。石门人。&rdo;

&ldo;啊，石门，那是个好地方。离滋水多远？&rdo;

&ldo;就在河岸边。&rdo;

&ldo;哟，隔河就是湖北的松滋。好山好水啊！家中可有妻小老人？&rdo;

&ldo;家父已过世了，只有一个老母。前年娶妻临澧蒋氏，育有一儿一女。&rdo;

&ldo;临澧蒋氏？那可是大户人家哟，传说临澧蒋姓乃当年李自成之后。石门夹山寺可去过？有人说李自成后来兵败归隐此寺，当了和尚！&rdo;郑达盯着面前这个英武的后生：&ldo;你回家问问你的妻子，看此说是真是假。&rdo;

常德城在哭泣（3）

年轻警察笑了笑，他觉得眼前的县长很和善。

正说着，巷道里走近几个人来。原来是方德诚领着一队防疫人员来疫区查视。方德诚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郑达。

&ldo;郑县长，你怎么也来了？&rdo;

&ldo;来了，看看！&rdo;郑达点点头，&ldo;城中疫情如何？&rdo;

&ldo;又死了一个，是位25岁的男子，叫徐老三。&rdo;方德诚说，&ldo;东门附近的，我和谭院长一道作的检视，学华还抽取了死者的淋巴液，发现有鼠疫杆菌。&rdo;

&ldo;看来，疫情在迅即蔓延，方院长，国难当头，请多出力啊！&rdo;郑达盯着方德诚的双眼，冷峻地说道：&ldo;我午后出来走了走，见城中居民果然人心惶惶，难怪啊，如此劫难，城中父老闻所未闻啊。当务之急是管好疫区和隔离医院，等上面的防疫医疗队来了，人手一多，你就要轻松一点了。我等会回县府，要王秘书通知三镇各保甲，尽快组织一次全城大扫除，你看我们这城里的垃圾，成堆呀！不能不扫，不能不除。这事，各镇负责动员人力，你牵头查视。另外，灭鼠夹准备如何？我说过由你和警察局张局长督促赶制一千鼠夹，请你们尽快落实，分发到各居民手中。&rdo;

&ldo;我一定照办，郑县长！&rdo;

&ldo;这就好！德诚兄啊，我知你辛苦！却又只能如此了！家中一切可好？好吧，你们先走，也该回家歇歇了。&rdo;郑达说着，示意方德诚他们回去。

郑达离开鸡鹅巷，又径直朝东门外四铺街的广德医院走去，他要去见见广德医院院长、美国教会医师涂乐德先生。涂乐德自广德医院创始人罗感恩1919年12月19日被当时驻常德的湘西镇守使冯玉祥的患精神病的妻弟枪击殉职后，便接任广德医院院长。20多年来，他一直生活在常德，常德的百姓也没有薄待他。当此常德劫难之际，相信他会出面向国际社会呼吁援助的，尤其是药品方面，战争时期，药品奇缺啊！郑达一路想着，不觉便到了广德医院。

此时的广德医院挤满着伤兵和病人。那一栋西式洋楼的病房实在太小了，无法容纳不断涌来的求医者，尤其是那些从前方转来的众多的伤兵。在病房和门诊部的中间，原来长着绿毡一样的草坪上，如今搭起了一排排简易的草棚，临时停放等待医治的伤兵和病者。那些纱布上渗满黑色血痂的伤兵，有的在寒风中痛苦地呻吟，有的忍不住不停地咒骂。哭声、骂声和呻吟声，使这里生发出一种特别的悲凄气氛。

郑达沿着草坪里已被人践踏出的一条小路，不时地绕过路上停放着的伤兵的担架，心情沉重地朝住院部走去。他想，涂乐德先生现在应该在住院部他的办公室里。

他走过住院部乱糟糟的走廊，寻到院长办公室。办公室的门紧闭着，他敲了敲，里面没人。正要转身出去，隔壁病房里探出一个女护士的半张脸来。女护士端着一个白色的搪瓷治疗盘，里面摆着药水和注射器。她问：&ldo;先生，你找院长？&rdo;

郑达点点头：&ldo;请问，涂乐德先生在哪里？&rdo;

&ldo;你找他有事吗？&rdo;

&ldo;当然有事。我是县政府的，姓郑。&rdo;

&ldo;他大概在解剖室，就是前边门诊部那里。&rdo;

郑达道了声谢，便沿原路去门诊部。刚踏进门诊部的大门，走道里斜刺冲出一个小男孩，险些将他撞个人仰马翻。

小男孩见闯了祸，连忙站住，低着头说：&ldo;对不起，先生！请原谅！&rdo;

他一下喜欢上了这个懂礼貌的孩子，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ldo;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跑得这么急？&rdo;

&ldo;我姓谭，叫家湘。我的老师死了。我要回去告诉我妈妈！&rdo;

&ldo;你的老师死了？什么病死的？&rdo;

&ldo;对，我的老师死了。我刚才看见我爹和护士抬着她到解剖室去。我要去告诉妈妈。&rdo;家湘双眼含着泪水，说道。

&ldo;你爹是谁？是谭院长吗？他现在在解剖室？&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