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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页(第1页)

骤然的骚动。他这是公然嘲讽我江东么?堂内众人纷纷交换着眼色,甚至开始窃窃私语。而权垂了目,掩去眸中的某种情绪:“孤自不能举全吴之地,十万之众,受制于人。然豫州新败之后,安能抗此眉睫之难?”再一次的骚动。只是这一次众人投向诸葛亮的目光中不再满含着不满与愤怒,而是奇妙地转化为一种质疑、甚至轻蔑。是啊,谁不知道刘备在当阳长坂败得极惨,几已赔光家底?你们有什么资格嘲讽江东?又拿什么同曹操叫板?那诸葛亮却仿佛全然不在意,微一沉吟,他徐徐旋身,目光悠悠漫过堂内众人。也就是这一个瞬间,我终于看清他——他卓然立于众人之中,风度弘雅,仪容秀伟,一挥手一扬袖飘逸如鹤,一展眉一转目慧黠如鹭:“豫州军虽败于长坂,今战士归来者及关羽水军共计精甲万人,刘琦集结江夏战士,亦不下万人。曹操之众,远来疲敝,追击豫州,轻骑一日一夜行三百余里,此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者也。故兵法忌之,曰‘必蹶上将军’。且北方之人,不习水战。荆州士民附曹操者,迫于势耳,非本心也。今将军果能命猛将统兵数万,与豫州协力同心,则曹军必破。曹操军破,必退还北方,如此则荆、吴之势强,鼎足之形成矣。成败之机,在于今日!”权的眼中力挽狂澜八十万众,会猎于吴!——猎物莫不是刘备?曹操写这信来,莫不是在警告江东不要多事?还是……事情似乎正在起变化。起初,曹操此次南征的目标显然只是荆州,可由于刘琮的不战而降及刘备的一触即溃,他几乎兵不血刃地达成了最初的战略目标。须知刘表经营荆州十八载,士民殷富,带甲十万,曹操除了占地,更得到极其可观的兵员补充及战略物资。以他如今的声势追歼龟缩在江夏一隅的刘备、刘琦,大约像碾死一只蚂蚁般容易。可收获一旦太过容易,对于曹操那般雄心勃勃抑或野心勃勃的、本欲大展拳脚以彰显其威力的人来说,在最初的欣喜过后,很快便会觉得索然无味、意犹未尽吧?偏偏在这个时候,刘备逃入了江东边境,这似乎给了曹操一个及时而有意思的提示——或许,他的胃口还可以更大一点。我的视线在权、诸葛亮、鲁肃之间来回逡巡。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荆州对于各方的重要性已无需赘言,目下的一切可以说都是因荆州而起。鲁肃出使荆州之初,只知刘表病亡而不知曹操已至,故而那时的想法是利用刘琦、刘琮、刘备三者之间的内部矛盾对其渗透分化,相机图取荆州。而刘备以枭雄之姿为刘表守边多年,其对荆州的觊觎,今日已由诸葛亮表露无遗,惟其自身难保,故而这愿望能够达成与否其实已取决于权的态度。可对权来说,荆州是他一直想要的,诸葛亮事实上却在告诉他,助刘备抗曹操,胜则荆州归刘,败则非但荆州依然属曹,且将引火烧身。用来说服他接受这显然无利可图的交易的理由是,曹操的威胁——未来的。然而此时此刻,曹操的一封信却将“未来”一下子变作“当下”。——诸葛亮应该高兴么?他背对着我,我无法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感到那沉默有些异乎寻常。倒是权照向他的目光越发深了,深不可测。鲁肃则埋首沉思着,隐没在满堂响震失色的同僚中,却不知在想些什么。八、十、万!然而,当我将思绪扯回,继而锁定在这个数字上时,忽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建安四年我随策出征江夏,不过两万兵马沿江而上,那泱泱战舰、猎猎旌旗便已给人排山倒海般的压迫感。——四十倍于此的兵力!蓦地,我感到一股股温热黏稠的血液堵塞在心脏里,我喘不过气……静默依然在持续,漫长到几乎令人窒息。直到一个人缓缓出班,他的脚步有些许沉重,同样显得沉重的还有他的声音:“讨逆将军、太夫人临终,呼张昭于床下,顾命之辞言犹在耳。为将军及江东百姓计,昭有一言,不得不讲。”忧虑、感伤、忠謇,它们混杂着飘浮在他的声音里,以至我不得不怀疑此刻开口讲话的,还是不是那个平日里辞气壮厉、以严见惮的张昭:“曹公豺虎也,然讬名汉相,挟天子以征四方,动辄以朝廷为辞,今日兴兵拒之,名不正而言不顺。且将军可赖以拒曹操者,长江也。今曹操得荆州,尽有其地,刘表治水军,蒙冲斗舰数以千计,兼有步兵,水陆俱下,此为长江之险已与我共有,而双方势力众寡又不可相提并论……”他顿住,默然,喟叹,于是这短短的一瞬便赋予了他最后缓缓吐出的结论以重逾千钧的力度——“愚谓大计不如迎之。”我似乎看到鲁肃面颊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周遭沉滞的空气像一张慢慢收紧的网,一寸一寸地绞紧我的心脏。“曹操以天子为名,其师不可拒。且其新收乌丸之众,近又得荆州之兵,威势越大,难以抵敌。愿主上听张公之言。”“昔者曹操比于袁绍,名微而众寡,尚能一鼓而克之。今者曹操已拥百万之众,孰可与之争乎?愿主上从张公之言。”“刘豫州因为曹公所败,走投无路之下遂欲借我江东之兵以拒之。主上万勿为其所利用,妄动甲兵,致令江东百姓横罹兵革之祸!张公之言,正合天意,愿主上从之。”“愿主上从张公之言。”“愿主上从张公之言!”……人们依次起身站到张昭身后,于是那玄色的绯色的袍服便慢慢汇聚成一片幽深广阔的红黑海潮,一顶顶进贤冠鶡尾冠随着他们躬身叉手的动作此伏彼起,推动着那海潮一点一点漫延过来——没有惊涛骇浪,没有尖锐呼啸,只是连绵不断地、一浪推一浪地漫延过来,却格外有一股震颤人心的力量……蓦地转身,我忽然害怕看到权的表情。迅速启步离开,走出几步还是忍不住回头,可权留给我的只是一个起身退往后堂的背影。鲁肃追上去,却仿佛只是飞鸟轻轻掠过海面,微漪过后便再无波动。那红黑海潮宛如凝固了般,将诸葛亮整个地吞没其间,未有丝毫撼动……子夜时,渐渐起风了,那夜风狂悖地敲击着门窗,带着冬十月的阴冷,贴着地面漫延进来,就像有形的海水一样漫延进来,似欲将房间中人困于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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