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考虑留下来吗?”他问燕妮,也在为她铺最后一层台阶。
“阿劲,多谢你,但我坚决要走,其实不是因为我多勇敢,实际我是一个逃兵,没勇气去过我想象之外的人生。”
她说这话时嘴角微微上翘,用一双悲伤沉郁的眼睛望着他,将他的情绪也带进少女千丝万缕的惆怅之间,相顾无言。
可她又说:“不要试图理解我,阿劲。我也从来不要求被任何人理解,能够轻易被人理解的人都是低等生物,脑袋空空,情绪直白,过于无聊了。”
这一回她传递出爽朗笑容,将纸袋塞进背包里,不忘拍一拍梁家劲后背,“凡是向前看,我对回头感伤没有任何兴趣。你想象一下,也许十年后我会在电视新闻上看见你,到时你已经是总警司,本港全交由华人做主,再也不必看英国人脸色做事,那时再见面,一切都与今天不一样。”
“没想到你这样乐观。”
“我一贯如此,只是隐藏较深,很难发觉。”
谈笑之间,车内气氛渐渐告别生离死别的沉重,倒像是突然开起欢送会一般。
雨还在下,驾驶座的年轻警官突然发声提醒,“梁sir,他们走了。”
他们?谁?是否包含陆震坤?
这是梁家劲在彷徨之时的第一反应。
很快他探出身体前后去看,三辆车已经依次退开,让出宽阔道路,也摆出任其通行姿态。
“走不走?”后生仔问。
“走,慢慢走。”梁家劲紧绷神经,祈祷陆震坤能够保持冷静,不要在最后时刻反口发疯。
雨滴在车身上荡漾出白色花朵,随着车身向前移动。
车慢慢驶过原本被堵住的路口,与陆震坤的人擦身而过,双方都在车内各自沉默,互相被雨幕遮住眼,看不见对方。
等车速加快,顺利行驶在去往机场的路上,梁家劲才松一口气,感叹道:“我没想过是这样。”
“我却想过很多遍。”燕妮喃喃说。
老旧机场灯火通明,世界各色人种在此处交汇,来了又走。
梁家劲一路送到安检处,留足十分钟与燕妮道别。
只是该说的话在路上都已经讲完,如此正正经经面对面叹离别,两人反倒是无话可说。
“梁sir,提前贺你升职。”燕妮仰头笑起来,眼瞳雪亮,熠熠生光。
梁家劲怔怔凝住她,低声喟叹,“要走了,就这样开心?我好像从来没见你像现在一样开心笑过。”
“我今后会和今天一样,努力争取每一日都开心度过。”
“好,那你要做说到做到。”
“阿劲——”燕妮突然上前一步,抱住梁家劲,双手环他后背,侧脸贴在他被雨水打湿的黑色外套上,满鼻都是午夜阵雨的燥气,“多谢你,这句保证出自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