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卿愣愣地跟着走了进去,心口像是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兔子怦怦直跳,满脑袋都是不敢置信:我方才竟然去碰了裴公子的衣服,竟然离他那般近,他会不会认为我太……
她不知道的是,前面貌似镇定自若的裴瑾瑜心中也是前所未有的庆幸:
幸好今日戴了一只狼头面具遮住了脸,不然她若是看见了我方才奇怪的神色,会不会认为我太……
二人进了青云街与西市交界不远处这店里,都有些神思不属,好在这店中掌柜热情地迎上来说话打断了奇怪的氛围:“大人,二楼您惯常定下的厢房已经备好了,还温着您特意吩咐的汤锅子。”
他又看见了站在裴瑾瑜身后带着漂亮的兔儿面具,披着精致厚重雪裘的纤细贵女,一时拿不准她是否和这位裴大人是一起的,便小心问道:“大人,敢问这位小姐是……?”
裴瑾瑜被他这一打岔恢复了镇定,不等阮卿纠结要如何回话便平静道:“这位姑娘与我一同。”
掌柜立刻明白了其中关窍,连连告罪后殷勤地将这两位贵客引到了预先留好了的厢房之中。
此时夜幕初临,灯市最热闹的地方还未开市,已经有大量的百姓往青云街赶来。这间厢房临街的一面墙镶嵌着几乎和墙一般大的窗户,窗下一张案台,中间挖空,点着一只红泥火炉。
裴瑾瑜与阮卿到来的时候,正有小二将盛着高汤与鲜美肉卷的锅子架在了炉子上。粗陶锅子里盛着清亮的骨头汤底,里头是新鲜的羊肉与山菇,不一会儿便由小火慢炖,咕噜咕噜地冒出了鲜香。
这厢房里头燃着好几个炉子,即使开着窗子也感受不到太多寒意。二人将面具解下,从雪与纪密跟在后面,将两位主人的面具、伞、雪裘等物好好收在外间,并守在外间稍微歇息一番。
裴瑾瑜与阮卿进了内间,他见阮卿有些好奇地看着那窗下的小炉子,便亲自将她引过去道:“前几日偶然尝了不同做法的羊肉锅滋味尚可,今日请阮二小姐尝一尝是否喜欢。”
阮卿乖乖地跟着他过去坐在了案台一侧,甫一坐下,鼻尖就盈满了鲜美的香气。她心中还有些乱糟糟的,抬眼见裴瑾瑜在对面坐下后看向了桌上的酒与茶。
除去狼头面具后,裴瑾瑜面上没了那分狰狞遮掩,只单单如此垂眸的样子便已经是面如冠玉,俊逸至极。
他见桌案上只有酒与茶便眉头微皱,吩咐一旁的掌柜道:“这位姑娘不能饮茶饮酒,取你们家的山楂酿来。”
阮卿好不容易平静些许的心又是一阵怦然。
那掌柜连忙应了声是下了楼,不一会儿端上来一壶子山楂酿放在阮卿的面前:“裴大人好眼光,此物最是酸甜解腻,若这位小姐是不能喝酒的,点上一壶子山楂酿来配羊肉汤也是极其合适。”
阮卿正为自己的不争气心生窘迫,特将目光从某位大人身上移开,看向桌案之中的锅子里冷静冷静,没想到这一见之下就有些惊讶:“掌柜的说这是羊肉汤,汤底却清亮得不见一点油沫荤腥,竟然有清得像水一般的羊肉汤么?”
几个小厮将一些惯常配着羊肉汤吃的胡饼点心放在两位贵客桌上,掌柜的正在另一只炉子上烫一壶特意从永成楼买来的正宗梨花白,闻言骄傲道:“小姐真是好眼光,小店的汤是小火慢熬出来的骨头汤,最是清亮透彻少有荤腥,与别家油星子肉沫子混杂起来的可不一样。”
阮卿平日里不便沾太多荤腥,闻言不由莞尔:“皇城大多数店家做羊肉都是熬成一锅浓汤,若不是今日裴公子特意带来,还不知道有这等既能喝到鲜美的羊肉汤,又不会引得身体不适的好去处呢。”
许是为了方便食客,这店家的桌案比皇城世家之中常用来吃饭用的桌子短了不少,使得裴瑾瑜微一抬眼便能看到阮家姑娘柔软如玉的小脸。
他受了这一句夸,微微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阮二姑娘过誉了,在下灯节时常来此地罢了。”
掌柜的在一旁听了这话,却是心中暗笑:这位裴大人一连多少年都来店里,年年都是一个人观灯,今年却提前了好几天嘱咐准备好清汤羊肉锅,原来是为了这位娇客,却不肯自己说出来。
掌柜的面上不显地温好了酒,前来为这位年年在此定位次观灯的裴大人满上道:“二位贵客好吃好喝着,若有需要小老儿的,唤一声便来。”
掌柜的退了出去以后,这间不算小的厢房里就只剩下裴瑾瑜与阮卿二人了。
分明用半透明屏风隔开的外间还有一众侍从与丫鬟在,阮卿却无端又紧张起来,一连喝了好几口山楂酿。此时她倒是十分希望还能戴上那兔儿面具,至少还能将面色遮掩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