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赢世安重重咳了几声,他哑然失笑道:“你看看,为夫没说错吧,为夫都咳血了,御医说了,为夫这病来的凶猛,似是肺上有痨,已经药石无用,日子也是过一日少一日了。”
见怀中之人听见这话眉头紧皱,他得意地扬唇一笑,又重重地咳嗽了几声,道:“你可知赢机今日为何前来抢你?那是因为他听说了我时日无多,想接你去他府上修养,他对你还是有几分真心的。可是,我也有我的私心,我想着临走前,能多看你几眼,你不会怪我吧。”
顿了顿,见姜月眼皮急促地转了转,不知是不是幻觉,总觉得她的脸也似乎因为受激晕红了一片。
对此,赢世安尤为满意地笑了笑,压低声音说道:“原本不想跟你说这些的,怕你担忧,可我又想着,月儿那般喜欢我,定然是想着见我最后一面的,这才想着……”
话到此处停了下来,赢世安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连带胸腔也振动了起来,怀里的姜月也跟着一阵起伏。
好半晌后,他才停止了咳声,虚弱地说道:“看如今这情形,我是要先你而去了,月儿便不想见为夫最后一面?为夫好不甘心啊!”
☆、芈雪的算计
这一夜,赢世安没有留在梅苑,而是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夜幕降临后,阿梅给清洗完毕,临走之时,对她说道:“公子肺疾加重,恐影响郡主歇息,今日便不过来了。”
病榻上的姜月,秀眉微皱,樱唇抿成一线,眼皮下的眸子转个不停,却始终还是没有醒来,只右手的指尖稍微动了动,想抓住些什么,最终还是脱力地软了下去。
而此时此刻赢世安,正端坐在书房内查阅来自襄城的信件,看到一半,他顿了一顿,眼光扫过案几上那碗热过两遍有些发坨的鸡汤面,终是犹豫着提起了筷子,对付了几口。
月儿生死未明,凶手还逍遥法外,他还不能倒下。
想到此处,他侧首向身后的卫林问道:“卫林,马疯的原因可查到了?”
卫林点点头,“回禀公子,当是食用过量福寿膏所致。”
“福寿膏?”
“对,福寿膏,产自南诏苗疆,少量服用可以止痛,若大量食用,则会精神涣散,癫狂不止。”
听到此处,赢世安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他墨眼一眯,问道:“可是三十年前,最后一战,我父王使出疯马计所用的招魂草所制?”
见卫点头示意,他又疑道:“自那以后,整个北魏不是严禁此物?”
卫林摇摇头,“市面上确实禁止出售,但据属下所查,不少烟花柳巷还暗自流通,以供客人助兴之用,上京的衙役时不时就能搜出一些来。”
衙役?
赢世转动着眼珠,飞快地思考着,忽地他眸光一亮,对卫林令道:“随我进宫一趟。”
翌日一大早,小雪飘飞,芈大将军府侧门所在的深巷里,一辆不打眼的马车低调驶入,停在了雕花石拱门前,一个裹得严实的少女掀开车帘,左右瞧了瞧,见四下无人,这才急促地踏下马车,扣响了门铃。
守门的是个激灵的小厮,一见到斗篷下那张熟悉的面孔,也没多想,便引进了芈雪所在的院落。
芈雪此刻正在暖融融的厢房,绣着一方淡竹月夜的素色锦帕,见到不请自来的女子,她手一抖,细针也跟着歪了个方向,扎上了白嫩的指尖,顿时沁出一颗血珠来。
芈雪抿了抿带血的指尖,斜眼瞟了一眼来人,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叶眉,这个时候你不在家避避风头,来我这里做什么?”
听出了她话里的嫌恶和撇清,周叶眉登时便慌了,她语带哭腔地说道:“芈姐姐,你一定要帮我啊,帮我向宫里求求情,就在刚刚,宫里来了人,急匆匆地带走了我父亲,我怕,我怕他们是查到了什么。”
芈雪从绣架前直起身来,几步到了窗前,她推开窗棂,倚在窗沿将头探出,猛地吸了几口冷气,方才平静下来,她望着墙角被厚雪压败的一簇血色蔷薇,嘴唇微抿,平缓地说道:
“叶眉,你的事,我爱莫能助,不指认你,已是看在我们多年的情分上。你身为廷尉千金,却知法犯法,莫说是我,便是你的父亲廷尉大人,也保不了你。更何况你伤的人是南诏的凤来郡主,她可是世安公子未过门的夫人,王上和芈后的儿媳妇,你这一次,实在太过胆大妄为了。”
话虽说的软软的,却似钝刀子一般一刀一刀割着本就惶然不安的周叶眉,两行热泪自脸颊而下。她抬袖拭干泪水,歪着头,不甘地瞪向芈雪清雅的背影,愤愤地说道:“芈雪,今时今日,我才看清你的真面目。如今想来,最容不下郡主的人是你,我和如霜都不过是你手中的棋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