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意扩大自己的不幸,因为这对江沅来说,是比不幸本身还要羞辱难堪的一件事。在江府生活了很多年,遭到很多不该属于她的冷落不公,江沅宁愿把自己像嘴巴一样,封闭起来,隐藏着,不让任何人去发现,她的心里,早已埋了无数根伤痛像藤蔓花上的刺。
而要说江沅的真正不幸,是她在刚满十八岁的那天。
她被一个男人给糟蹋了、睡了。
那个男人,叫傅楚。
那是很不幸地、发生在她与未婚夫陆钟毓马上就要成亲前头一个月。
关于睡她的那男人傅楚,种种传说名声来头,江沅常年身处闺中,自然不太清楚。
隐约中,只听得父亲江景铄好几次愤愤捶桌提及这个男人——
“这狗杂碎!一个戏子姘头出生,暗门巷口里爬出来的,也不知被好多人玩过,今天,他居然也能踩我的头上!当了堂堂首相!真是老天的荒唐糊涂!”
父亲的厌恨,夹杂着对这姓傅男人的、可怜的、卑怯的不甘与战栗。还有什么,是比明明轻蔑藐视痛恨着一个人,却偏不得不弯下膝盖、在那人面前卑微地恭敬巴结讨好痛苦。江家世代自诩书香、诗礼名门,自然,像父亲江景铄这样的儒生小吏,也不知官场辛苦摸爬打滚了多少年,可到头来,却输在一个唱戏出生的小杂碎身上。
傅楚,堂堂京介第一美男子,最后,窃势拥权,之所以能当上佩金带紫一品首相,又当得那么顺利,其中,靠的到底什么妙数,自当细品。
婊子无情,戏子……
天道不公,戏子……
戏子原来也可以出将为相。
哑巴最大的悲哀,就是明明有口、却不能辩,至少,无法用言语很快去证论自己的清白。
江沅,其实并没和那个男人真正发生男女肌肤之亲。
所以,那个叫傅楚的男人,自然也算不得上真正“睡了”、“糟蹋”她。
“公子,江府上的大姑娘要见您!说有话要来跟您来解释,您要不要出去……”
陆尚书府,此时,江沅未婚夫陆钟毓府邸。
江沅的这名未婚夫陆钟毓,长得眉清目秀,年轻二十左右上下,满身书卷之气。
此时,天空飘起了蒙蒙春雨,陆钟毓俊面颓然,坐在书房靠窗的位置呆滞地出神。
窗外芭蕉被雨洗得碧绿如翡翠,陆钟毓六神无主,头脑却一片茫然麻木空白。
他嘴唇颤颤哆了一下,闻得小厮来报的回话,正要兴奋匆忙地从桌前站起来,“你、你让她进来,雨下这么大,她怎么来了——”
门外另立两个青衣直裰小厮,是陆府家主陆尚书、他父亲特意派来看守他的家奴。
两家仆把眼朝他一盯,说了声:“公子,老爷吩咐有令,您不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