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全都拦下了,”某个宗室子弟笑道:“过去可以,只是得交点过路费,一是证明他们有能力在金陵生活下去,二来呢,帝都所在,大殷脸面,总不能什么阿猫阿狗都往里进吧?”
京兆尹听出他们话中之意,无非就是借机敛财,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想一想白花花的银子,就又给咽回去了。
流民涌入过多,金陵治安压力增大,他也很难办啊,有两位驸马和诸位宗室子弟参与,宫里和宗亲们的嘴都能堵上,他又何必装什么清正廉洁,搞得就跟世人皆醉我独醒似的。
这事便这么敲定了。
几日之后赵宝澜一行人抵达金陵,相隔二里之遥,刚能望见城门,便见路边上东倒西歪的躺着好些百姓,有的独坐在树下,有的是一家人聚在一起,神情惶恐,脸上都带着前途未卜的茫然与无措。
赵宝澜皱眉道:“发生什么了,怎么都不进城?”
空明念了一声佛号,摇头道:“恐怕是被拦住了吧。”
底下人去打听,很快便来回禀:“进城可以,但是每人都得缴纳五两银子的入城费用,否则就会被拦在外边,不许进去。”
赵宝澜气笑了:“这算是个什么规矩?”
队伍里的人也议论纷纷:“难道我们不是大殷治下的臣民吗?若说是都不能进也就算了,凭什么给钱的能进,不给钱的拦在外边?!”
赵宝澜二话不说,便催马向前,一路疾驰到了城门口,方才勒马停住,抬头一看,果然见城门前摆着一块木牌:
进城费每人五两,闲人免入。
她身上衣裙鲜艳,发丝饰以金珠,周身难掩贵气,胯下也是高头大马,雄健异常。
守门的差役见状,脸上的不耐烦消弭无踪,殷勤笑道:“姑娘,您都瞧见了吧?入城费五两……”
他往后看了眼,提醒说:“是一个人五两,您的仆从也得交。”
身下的骏马有些不耐,马蹄在地上踏了几下,赵宝澜安抚的抚了抚它鬓毛,道:“这规矩是谁定的?你叫他过来,我有话要问。”
差役一听这话,就知道是要找茬,看她装扮不似寻常人家出来的,没敢造次:“都是上边定的,小的们也只是听令而行。”
“我知道,所以不为难你,”赵宝澜手握马鞭,冷冷道:“去找定这个规矩的人过来跟我说话,告诉他燕侯之妹赵宝澜在此,叫他过来说话!”
第55章报复回去了吗?
天下之大,谁人不知燕侯大名?
差役听罢脸色大变,上下打量赵宝澜一眼,不敢推诿,骑上马就往京兆尹府去了。
京兆尹这时候正跟几个同僚喝茶,入城费这款项真正是日进斗金,不过两日功夫,便入账十数万两,虽然没有全都进他的腰包,但也的的确确是沾到了油水。
茶喝到一半,忽的有人前来回话,道是城门口那儿出事了。
京兆尹眉头拧个疙瘩,不耐道:“可是有流民闹事?不是已经叫人在城门口守着了吗?全都给我打出去,以后这等小事不必回我!”
差役一路飞马过来,脑门上全都是汗珠子,一个磕巴都不打,麻利的把事情交待出来了:“不是流民闹事,是燕侯的妹妹到了,仿佛是对进城费的事情颇有异议,这会儿正在城门外等着,说是叫定这个规矩的人过去说话。”
“燕侯的妹妹?糊涂东西,怎么不早说?!”
差役是吏,京兆尹是官,远比前者更了解燕侯二字的分量。
大殷朝颓势已显,大厦将倾,最有可能定鼎中原的便是燕侯,即便是不是他,也该是他的后世子孙,虽说封爵是侯,但这身份可比金陵城里边的郡王亲王还要高。
赵氏一族血脉不昌,老燕侯只有一儿一女,便是现在的燕侯与燕侯之妹,这会儿后者到了金陵,虽说没什么郡主、郡君的诰命,但含金量可不比公主低。
京兆尹暗骂这群差役不会办事,却也无暇停留,骑上马带着人出了京兆尹府,直奔城门口去。
赵宝澜跟差役们说的话周围人都听见了,原本不抱希望的人纷纷聚拢上去,再听说发话的人乃是燕侯之妹,心里边更添几分希冀,唤了家人亲朋过去,满怀期待的守在城门口。
京兆尹骑马过去,便见一道城门分隔开两个世界,城内是金陵繁华,城外是流民连绵数里。
他一眼便瞧见驻马城门前的红衣少女,不敢拿乔,翻身下马,毕恭毕敬道:“小姐可是燕侯之妹?”
赵宝澜道:“是我。”说完,又吩咐人呈了名牒和相关印鉴前去。
京兆尹接过来翻看一遍,确定没有问题,又双手交还回去,反手就是一把嘴巴抽在守门差役脸上:“你们是怎么做事的,居然叫赵小姐在这里等这么久?可见是皮子紧了,当差也不上心!”
差役捂着脸一个劲儿的点头哈腰,京兆尹脸上怒气未消:“我平日里都是怎么说的?燕侯戍守北疆,为国为民,我心里边是一万个敬仰,别人也就罢了,赵小姐打这儿经过,你们都敢要什么入城费?真是瞎了你们的狗眼!”
这么一通表演结束,他又朝赵宝澜殷勤道:“底下人不懂事,您别生气,北疆景致雄奇,但这江南水乡也有它的妙处,您要是不嫌弃,下官找个人领着您四下里转转……”
赵宝澜看他脸变得这么快,不觉得好笑,反倒觉得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