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想叫回他,告诉他这一点。
并且还要告诉他,明天大可不必再来帮她补习了,她对那些数学公式或定理
毫无兴趣。但她太不忍心使他扫兴而去了。
归根到底,我不能成为称职的中学数学教师。机会均等,不错,他说得很不
错。这是很公平的社会学的理论。但是为了维护这个理论,她不是已经决定放弃
机会了么?他却又激励她去竞争!
竞争‐‐让人一听就肌肉紧张的词!她心理上极端排斥这个词,如同病人从
心理上排斥苦涩的草药汤。为什么要去竞争?这明明不是一种健身运动!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一个三十岁的、其貌不扬的、没希望被什么人爱上的老姑娘,竞
争到了博士学位又怎么样?仅仅为了一个就业的机会便用那些数学公式和定理折
磨自己的头脑么?她可是完全不必如此跟自己过不去的呀!
她开始认为不是他在给予自己什么帮助,而是自己在为他作着一种无谓的可
笑的牺牲罢了!
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博得他对自己的某种好感?
可他瞧着她时的目光像瞧着一大群人!
她觉得自己真可怜。
白桦树皮灯罩‐‐他走了。只给她留下了一个并不属于她的白桦树皮灯罩,
留在她心里了。
她真嫉妒那个叫&ldo;欣欣&rdo;的二十岁的姑娘。她想,大概我这辈子也不会被一
个人像他那样一门心思去寻找。如果我知道有一个人在这样寻找我,我立刻就死
了也对生活感激不尽了。她想,老姑娘对生活是多余的,好比狗尾草对花园是多
余的!由于自己这想法对生活带有亵渎,她感到心里很解气。
7
母亲不知何时走入房间,坐在床边,俯身关切地问她:&ldo;玉慧,你怎么了?&rdo;
&ldo;没怎么,累了,躺会儿。&rdo;她敷衍地回答。
&ldo;是不是病了?&rdo;
&ldo;想病一场。&rdo;
&ldo;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rdo;
&ldo;什么怎么样?&rdo;
&ldo;人品,长相,各方面。&rdo;
她明白了,母亲果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懒得回答,也懒得发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