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九洲应了下来,为了造船坊,不但从红夷中聘请到了大量人员,而且还从自己蔡家借调了一部分的人手:“大人,父亲给我来了封信,郑芝龙已经下令福建所有海商都不得和我们有生意来往,看来他是想要掐死我们的海商脖子了。”“何止是不准有生意来往?”丁云毅笑了下:“我看郑芝龙很快便会下令,在海上直接攻击我们的商船。其实想想这也正常,你把别人的后花园都给占了,他能不急红了眼?我有皇上手谕当护身符,郑芝龙明里奈何我不得,但暗里却是使着劲的给我下绊子那。北漂已经探访得知,郑芝龙派郑芝凤秘密来到大员,接触了郭怀一,看来他们是不准备让我有安生日子过了。”蔡九洲眼睛眯了起来:“干脆,咱们就把郑芝凤留在了这里吧。”丁云毅知道他话里“留在这里”是什么意思,摇了摇头:“不成,眼下还没有到彻底决裂的时候,若是郑芝凤不能回去,郑芝龙一定会尽起郑家水师来和我们拼命,我们现在还打不过他。让他在这里折腾,咱们见招拆招。”杀机已动蔡九洲“恩”了声“大人,大员初定,可以把两位夫人接来了吧?”丁云毅默默点了点头,正想说话,目光却忽然好奇的落到了西面。那里,秦云正在神态亲密的和一个大约二十六、七岁的红夷女子在说着什么,两人怕是语言不通,双手在那不断比划。“那个红夷女人是谁?为何和孝晋如此亲热?”丁云毅大是好奇。蔡九洲神神秘秘的笑了起来:“大人还不知道吗?那个红夷女子是普特曼斯的情人,叫,对了,叫瑞秋莎,能说一点简单的官话。据说这次为了赔偿我们的军费,她的一条祖传的项链也拿了出来抵债,可是很快她就后悔了,找到孝晋,想要拿回那条项链。”他说着朝边上看了看,笑容愈发古怪:“大人,你是晓得孝晋脾气的,这人当年赶考,连宁总裁的小妾都敢睡,那个瑞秋莎又很有几分姿色,我怕是孝晋看中她了,虽然答应把项链归还,但就是拖着不办。”丁云毅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给我去估估那条项链值多少银子,孝晋要是真的还给了瑞秋莎,让他自己掏腰包补上。他娘的,我才到澎湖时候,他穷得连鱼都吃不上,现在口袋里有几分银子,又开始犯老毛病了?耽误了咱的大事,非得好好整治整治他不可。”话虽然如此说,可心里却是极欣赏秦云的。这个被革名的解元,虽然好色了些,但办事能力极强,但凡交到他手里的事,总能办得井井有条,丝毫不乱。而且秦云还有个很奇怪、很固执的想法,总认为天下大乱,乱世出英雄,更出枭雄,而这个枭雄就是丁云毅,跟着丁云毅,将来必然能够飞黄腾达。这一层的意思,他可不止一次的在丁云毅面前透露过了。正在那里说笑着,市场那传来了一阵打闹声,朝那看去,丁云毅有些啼笑皆非,原来是自己初到大员时候,和红夷发生争执的那个鱼嫂又和几个陌生人吵了起来。自己两次见到鱼嫂,鱼嫂两次和人争执,难道他和自己命中相克?不动声色的走了过去,听了一会,原来那几个陌生人正是暴动者中的。那批暴动者,非但没有解散,反而被郭怀一命名为“大员军”,他和丁云毅的一番长谈,让其有恃无恐,居然以大员军的总统领自居。吵闹的原因也很简单,大员军的人不让鱼嫂在这摆摊,可鱼嫂哪里甘心,竭力争辩:“当日郭爷要对付红夷,号召罢市,我们都响应了,宁可吃野菜汤也要支持郭爷。可现在是大明的天下了,我怎么还不能出来做点小买卖?难道要看着我一家大小都饿死吗?”领头的那个大员军小头目很是蛮横:“这不关我的事,郭总统领有令,没有他的命令,不许开市。真要强行开市也可以,需得向我们交银子!”鱼嫂一下叫了起来:“你们定的银子,可比红夷当初定的还要高!你莫欺我不认得字,可我听说过了,新任台湾五虎游击将军丁大人有令,所有税收,一月内一律减半!”“混帐,在这里是郭总统领说了算。”这话一出,蔡九洲立刻悄悄注意了一下丁云毅,他看到丁云毅脸上的肉急速跳动了几下,立刻明白,丁云毅杀人的决心已经定了。鱼嫂兀自不肯,不断和那些人争论,到后来,那几个大员军的恼了,一下掀翻了鱼嫂的摊子。鱼嫂边哭边骂:“当日红夷欺负我,掀我的摊子,现在红夷跑了,可自己人又来掀我的摊子了!你们这帮天杀的,是要把我往死路上逼吗?”几声“天杀的”一骂,小头目大怒,正想动手,忽然听到有人喝了声:“且慢!”朝那看去,是两个年轻人,小头目斜着眼睛,丝毫没有把他们放在眼中:“你们是谁?”走在前面的那个年轻人很客气地道:“我是台湾五虎游击将军、轻车都尉丁云毅。”他特意把自己官衔全部念了出来,场面顿时安静下来。那小头目脸上露出害怕,不太相信的上下打量:“你,你真的是那个丁云毅?”“混帐,你是什么东西,怎么敢直呼大人名讳?”一边的蔡九洲怒斥道。“无妨,无妨。”丁云毅倒是显得非常好说话:“名字本来就是被人叫的,这也无妨。这位兄弟高姓大名?”小头目迟疑了下:“回大人,我叫常有道。”“有道,有道,好名字。”丁云毅居然夸了声:“常兄弟,我和你商量件事,这位鱼嫂我以前见过,她不容易,靠摆这么个小摊子养家糊口,这银子就不必出了吧?如果常兄弟回去实在不好交代,那这银子我替鱼嫂掏了。”说着作势要拿银子。常有道哪里敢拿他的银子,赶紧道:“既然是大人开口了,我们照办就是,回去对郭总统领也照实回报。”“正该如此,正该如此。”丁云毅连声道谢。常有道带着部下悻悻离去,鱼嫂一再感谢,却又奇怪地问道:“丁大人,您一点架子也都没有,还肯为我这样草民出头,我真正感谢您。可我奇怪,您那么大的官,难道还害怕郭怀一吗?”眼看着周围聚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丁云毅重重的叹息一声:“我不是怕他,而是为了你们着想。诸位试想,郭爷奈何不得我,难道还奈何不得你们?我又不能时时刻刻照看你等,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你等都是我大明子民,丁某于心不忍那。”百姓沉默下来,过了会一人大声叫道:“丁大人,难道没有朝廷法度吗?”“朝廷法度?当然有。”丁云毅毫不迟疑答道:“可郭怀一在大员口碑甚好,那是人人都知道的,他待百姓又极善,这次为了你们,甘愿冒着生死起事,我实在不忍心那。”“为我等着想?当初我等也以为如此,现在看来只怕未必!”百姓中忽然传来这样声音:“他不与红夷往来,却与干腊丝人勾勾搭搭。眼下红夷既溃,大员重归我大明,如何还不肯解散起事百姓?反而弄出了个大员军来?私养武装,难道是想要造反吗?”这话不太像是从普通百姓嘴里说出,丁云毅朝那看去,见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穿着普通渔民装束,但却气度不凡。如此人多,丁云毅也不及仔细盘问,又是叹了口气:“罢了,总让我好好想想,该当如何处置。我的意思,是还是坚持所有税收,一月内一律减半,但郭怀一……哎,我总不能和功臣翻脸了吧?”那些百姓眼见大人忧虑如此,一时间议论纷纷。丁云毅又是叹息,又是摇头,朝百姓们拱了拱手,脚步沉重的离去。可一转身,脸上露出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