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魔族体魄虽强却非万法不破,心脏是他们不可舍弃的要害,而“御飞虹”这一击用尽全力,连她的肋骨和心脉都寸寸震碎,血不断从洞开的胸口涌出,往日里绝佳的恢复力突然没了效用。
这种异常情况……欲艳姬死死盯着那个瞎子,嘴巴动了动,刚想说什么,心脏突然猛地痉挛了一下,迫使她把话都吞了回去。
“御飞虹”脸上也有惊疑,刚刚两人再度交手,处于下风的本是自己,没料到欲艳姬的眼神忽然空洞了片刻,已经强弩之末的他顾不得是否为陷阱,孤注一掷地将仅剩真元都灌注在这一记掌中剑上,却没想到能如此顺利地重创欲艳姬。这变故来得猝不及防,连激斗中的暮残声和青衣人都是一愣,紧接着,最先回过神的还是欲艳姬自己。
她耳朵发嗡,脑子里面全是一滩浆糊,发黑的视线里失去了在场所有影像,只依稀看到那身着玄衣战甲的人影站在不远处,难辨喜怒也看不清面目。
可是欲艳姬曾经跟在这个身影背后长达近万年光阴,从她在吞邪渊里开智成形那一刻起,罗迦尊就一直站在她面前,看着那样近,却又那么远。
刚才那诡谲可怕的幻境唤醒了她被自己封存的记忆,一千年来她无时无刻不想复活罗迦尊,却忘了自己如此执着的理由——世上没有无来由的爱与恨,也没有最简单的情与欲。
当年魔族溃败,三尊已去其二,西绝战场是他们最后的机会,哪怕她和罗迦尊都知道无法取得最终胜利,终究还是为了最后那一线希望坚持下去。只要能够留下一处吞邪渊,只要能够最大力度消耗玄罗战力,等千百年后人间沧海桑田,魔族还一如往昔,卷土重来未可知。
为此罗迦尊不惜把自己化成攻城利剑,传下她六道封魂阵,让大军一路杀到了寒魄城,眼看天光将至,萧夙和地法师联手毁了这一切。在魔龙尸身倒下的刹那,欲艳姬从未有过如此的惊恐和愤怒,她在那一刻几乎陷入了魔怔,拼命告诉自己——这两个人,必须死!
她是纵情肆欲的魔,挥霍着七情六欲从不珍惜,也从来不相信自己能够拥有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就连庇护她无数岁月的罗迦尊也仅仅止步于“尊上”二字,哪怕他们曾如鸳鸯交颈,也只会在相互放纵后各自分离。罗迦尊在庇护之余不会对她说“爱”,她报以忠诚之外的虚情假意,一切都算得两清。
因此,在吞邪渊出现的时候,她放弃了回到归墟地界的机会,也放弃了能让罗迦尊恢复的机会,结果如她所愿,萧夙去给罗迦尊陪葬了,玄罗最强的那把剑被她掰断,唯一没想到的是——
在他被自己推入死地之后,她会在千年岁月里对他的印象越来越清晰,苏虞那句曾被她嗤之以鼻的诅咒,竟然一语成谶。
“尊上……”
被洞穿的心脏布满裂纹,随时可能碎开,她喃喃念出这两个字,本来涣散的目光突然一凛,忽地死死抓住“御飞虹”欲抽出的手臂,不顾那只手穿刺得更深,脚下一蹬,用尽全力将其扑向那道身影逐渐虚化之地!
“御飞虹”大惊,只觉得这女魔仿佛死灰复燃一般爆发出体内全部的魔力,刹那间掀起一圈长约数丈的血红气墙,暮残声情急之下奋力拍出的一爪落在上面,发出“咚”地一声巨响,气墙纹丝不动!
美艳的女子如瓷器般从心口开始碎裂,皮肉骨骼都被猝然窜起的红光生生搅碎,归墟魔族乃是吞邪渊里的污浊化形,与那来历不明的他化自在心魔不一样,他们的肉体、元神都是浊秽之气所化,并称二相,越是大魔,越是污秽不堪,以至于在千年前无数修士的法器道体都因为这些污秽血肉而被消融了灵气。
欲艳姬肉体自爆,以元神本相降临在此,竟是一只遍体通红的奇兽,状如蜥,周身无鳞,约有十丈,腹生六足,有耳口,无眼鼻,巨大的嘴巴裂到耳根,里面没有齿舌,只有一团近乎黑暗的浓重血红。
红蜥一张嘴就罩住了“御飞虹”的头颈,猛地一仰脖子,竟是将人囫囵吞了下去!
若有人曾从蟒蛇腹中逃生,就知道这感觉有多么可怕,全身都困在那狭窄的肉腔里被巨力一点点挤压,先是空气和脏腑,紧接着就是皮肉和骨骼,只剩下软烂的身体被酸臭胃液慢慢融化。
这死亡缓慢无比,却痛苦得让人不敢想象。
红蜥的嘴巴裂得更开,发出娇俏却癫狂的笑声,却又戛然而止,只见它腹部突然像被什么从里面狠狠刺了一下,霎时凸出一大块,可那皮虽无鳞甲却柔韧得紧,“御飞虹”对着肉腔的一记重击竟然没有破开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