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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页(第1页)

苏晋追问:“太子妃走后,小殿下醒来过吗?”奶娘与梳香互看了一眼,有些难堪地道:“太子妃走后不久小殿下便醒了,大约想去找太子妃,一个劲儿往外跑,我和梳香便跟着,到了抄手游廊上,也不知怎么我二人一个说话的功夫,小殿下就犯病了。”苏晋又问:“可曾命人四处查过了?”梳香道:“羽林卫已四下查过了,可抄手游廊四周就是花苑,冬日里一览无余,实在瞧不出甚么端倪。”苏晋看向朱南羡,朱南羡微一点头,吩咐道:“带本王去看看。”朱麟发病的那一段抄手游廊呈拱状,是凌空架着的,四下望去确实一览无余。天已黑尽了,身后的侍卫举着火把,苏晋似是想到甚么,忽然矮下身,隔着栏杆朝往外看。朱南羡见状,心中恍然,是了,朱麟不过两岁小儿,所见之景未必与他们相同。他接过一旁侍卫的火把,与苏晋一同矮下身,正对着视野的是一排厢房,其中一间窗门微掩,像是有意被人打开的。朱南羡与苏晋对看一眼,两人同时起身,往那间厢房走去。得到厢房门口,朱南羡将火把交给羽林卫,上前一把推开厢房的门。夜风伴着推开的门忽然涌入,屋中空无一人,忽然间只闻“砰”的一声,像是有甚么重物撞落在门上。朱南羡抬头一看,只见一衣衫凌乱的女子竟凌空朝她扑来,模样狰狞而可怖。朱南羡毫不迟疑地往一旁退开,那女子前后晃了几下,悬在原处渐渐不动了。竟是一具悬在半空的女尸。周围或有胆小的宫婢见了这一幕都惊叫出声。朱南羡回头看了眼苏晋,见她尚算镇定,这才举高火把,朝那女尸看去,长舌吐出,面颊紫绀,双眼翻白布满血丝,确实是吊死无疑。因这女尸就吊在离门最近的房梁上,朱南羡甫一推开门,她便被门带到了门后,却又被挂在房梁上的绳头扯了回来,这才令人错觉她是凌空扑来的。朱南羡命羽林卫将女尸放下,又问宫前殿的管事牌子:“这是你们宫苑的宫女?”管事牌子张公公犹疑了一下,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大惊失色:“殿、殿下,这女子好像是,好像是……延合宫的璃美人!”此言一出,周围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延合宫从前乃岑妃故居,而岑妃则是七王朱沢微生母。数年前岑妃惨死,其尸体悬在延合宫梁上五日才被朱沢微发现,因此岑妃故去后的几年,延合宫一直不曾有嫔妃迁入。直至去年,这宫里才住进了一主一仆,正是璃美人与其婢女。明日就是岑妃祭日,而今日,延合宫的璃美人却莫名吊死在宫前苑,这样的巧合,就像是有甚么不干净的东西在作祟一般,令人不寒而栗。朱南羡微微皱眉,按说像璃美人这样的位分,等闲是不能到前宫来的,缘何会出现在此处?张公公问:“殿下,想必太子殿下,皇贵妃娘娘已在来的路上了,您看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可要再派人去知会陛下?”朱南羡道:“你去安排。”然后像是想起甚么,咳了一声道:“既是后宫事宜,苏御史再留此处是不合适了,先退下罢。”苏晋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沉吟片刻却道:“方才殿下问微臣南昌府外计的事宜,微臣想起一紧要处忘了与殿下说。”朱南羡微一点头,命众人都在原处待命,将苏晋带到花苑另一侧。冬夜沉沉,苏晋眸色似火,径自便道:“殿下,这不对劲。”朱南羡道:“我知道,皇嫂既然留麟儿在此,那么羽林卫一定内外守备森严,出了这样的事,一定是东宫的人,或者羽林卫本身出了问题。”苏晋道:“是,臣不信巧合,璃美人的死或许是守卫出了岔子,但小殿下的急惊风,不一定是受惊所致,小殿下才两岁,远远瞧见一人吊死,便是面目可怖,吓出惊风亦牵强了些,殿下你一定要命人细细查,因臣觉得这事……”她顿了顿,“并非一桩悬案这么简单,破绽太多,反而更像是一个局,漏洞重重请君入瓮。”甚至跟去年在七王在布马府的那一出有些像。可却更加扑朔迷离。起码彼时她能看透自己十饵,朱南羡是鱼,而今日之局,更像是一盘棋,她是棋子,朱南羡也是,执棋者又是谁?目的是甚么?苏晋的眉间渐渐浮起浓重的忧色,像一场苍苍漭漭的寒雨。自别后重逢,朱南羡已许久没在她眉间看到这样的萧索了。苏晋再一犹疑:“殿下,我担心……”未等她说完,朱南羡忽然伸手,将自她簪中脱落的一缕发丝拂到她耳后。指尖的温热从她颊边掠过,竟像一路燃起火来。然后他收回手,在半空略有停顿,似是有些尴尬,喉结上下动了动才道:“你甚么都别多想,只要记住,此事你不知情。”他又顿了顿,轻声道:“你快走,等我大皇兄与父皇到了,势必里里外外搜查牵连,那时再脱身就不容易了,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苏晋忍不住抬头看他,宫阁夜色下,朱南羡眉目深深,他朝她笑了一下,然后回转身沉声吩咐:“羽林卫,把守各宫门,不得令任何人再出入宫前苑。”苏晋折回身,慢慢往承天门走去。这是出宫的路,每走一步,那夜色中的殿宇楼阁便离她远一分,可苏晋却越走越心惊。于是她顿住脚,仰头看向夜空。月与星已不见了,苍穹覆上层云,厚重得像一只搅动风云的手。而她,或许只是这手里的一枚棋子。苏晋记得,三殿下在山西修筑行宫,是九王无意透露给她的,那么巧,给三王修筑行宫的人正是当初与她有仇的孙印德。而今日,就在她还在疑惑敲登闻鼓的那名女子,是如何恰巧在鼓下毒发身亡,便有人已做给她看了。就像是对她抛砖引玉。是对她投木桃,以求琼瑶为报。可这个人是谁?东宫?七王?还是十四?或者每个人皆有参与,甚至还可能有别的谁,她瞧不见的,躲在暗处的。五五章苏晋心中有个荒诞的猜测。她觉得有人想让她尽快破了登闻鼓之案。所以借九王之口,将三殿下在山西修筑行宫之事透露给她,所以不惜以小殿下的急惊风,告诉她最后死的那名女子是如何恰好在登闻鼓下毒发。苏晋想要证实这个猜测。她越走越快,几乎是要跑起来,到了承天门,唤过一个守卫:“登闻鼓最后一个案子案发时当值的都有谁?即刻来见本官。”不多时,当日当值的都到了。苏晋问:“最后一案案发时,可曾有谁路过承天门?”其中一名守卫答道:“回御史大人,小的记得那女子敲完登闻鼓后,三殿下的仪仗恰好自承天门进宫,一旁还跟了个五品大员为其引路。”苏晋问:“你可记得那五品大员样貌?”守卫有些迟疑:“只记得身材矮瘦。”他想了想,“但若叫小的见到,一定认得出。”苏晋微一沉吟,取笔道:“取笔纸来。”笔落纸上,须臾勾勒出一幅人像,五短身材,鱼泡眼,下巴有颗黑痣,正是前京师衙门府丞,时任工部郎中的孙印德。那守卫一见,愕然道:“回御史大人,是此人不错。”苏晋半晌说不出话来。登闻鼓之案就像一道四分五裂的古谱,而现在,她已凑齐了五中之三——残谱之一,死去的女子听口音是山西人,且形貌与三王府中的姬妾相似,八成是从三王府中逃出来的。残谱之二,孙印德帮三殿下在山西修筑行宫,说不定见过这些形貌相似的姬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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