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切都没有结束,不如说,才刚刚开始。
鬼王发出声嘶力竭地鬼嚎,痛苦得仿佛刚刚死得是它。无数魂魄涌入它的身体,鬼王出世,万鬼叩拜,莫敢不从。
无数侥幸没被吸收的冤魂厉鬼转而屠杀御鬼宗弟子,很快四下哀鸿遍野,血水染透了白雪,天空炸响闷雷,淅沥沥下起雨来。
血水被冲刷下石阶,仿佛一道血色瀑布,白雪被鲜红染透,从上往下看,绽放出大片红白相间的斑驳色彩。
华晚成亲手杀了齐离,被鬼王当做第一个发泄怒气的目标,黑风涌着具象化的阴气朝华晚成冲了过去,华清穹用尽最后力气令护山大阵做抵挡,那道阴气却似利剑,似光剑,直直穿透了护山大阵,进而穿透了华晚成的前胸。
华清穹一口鲜血喷出,膝盖一软跪在地上,艰难地朝华晚成爬去。
护山大阵即将失效,他撑着一口气,抓住了师弟的手:“华暮……华暮你醒醒……”
华晚成眼皮抖了几下,没能睁开,阴气带着透骨的冰冷,飞快地冻住了他的心脏。
他的手指虚虚地握住了华清穹的手,然后彻底没了声息,连一句话也来不及说。
华清穹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吸了口气,随即仿佛无法承受这撕心裂肺的剧痛,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喊起来。
游今戈浑身剧颤,挡在吴潮生前头,不敢回头去看。他眼睛通红一片,握紧的手心将自己掐出了血。
他的脊背狠狠地弯了一下,仿佛再也伸不直了,连灵魂也一起弯折了下去。
吴潮生闭了闭眼,四周涌动的阴气越来越多,地府大门紧紧关闭,阴间不管阳间事,何况现在阴间也已是一团乱了,没人能帮他们。
时也命也。
鬼王报了一剑之仇,露出了狰狞的笑脸,猫抓耗子似地用阴风将噬魂铃卷了起来,轻轻一晃。
游今戈浑身一僵,不受控制地转身,将剑对准了跪在地上的华清穹。
吴潮生飞快地上前,却根本什么也挡不住。
“游今戈!”吴潮生虽然知道对方此时根本不受控,还是忍不住地大喊,“住手!求求你!住手——!”
游今戈的手抬到一半,陡然顿住了。那鬼王“呵”了一声,有些意外,但却觉得更有趣了。
“你这辈子都被我控制着。”鬼王道,“你这辈子都在追寻我,追寻最绝望的深渊。来啊,试着反抗我,哪怕你成功一次呢?可惜……估计是不行了。”
游今戈脸色涨得紫红,竭尽全力想控制自己不失去意识,他拼尽了全力,用力到指甲、眼眶、牙齿绷出血来,脖颈一侧的经脉鼓起,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了。
但他还是控制不住,他的灵魂顺从着噬魂铃,残酷地抬起了手。游今戈一声爆喝,这一刻他终于懂了什么是真正的“绝望”,可无论怎么后悔,一切都不会重来。
“是我错了……”他喃喃,吴潮生几乎听不清他的声音。
他动了动嘴,随即竟爆发出最后的力气短暂地挣脱了控制,猛地抬手要一剑了结自己,关键时刻鬼王用噬魂铃牵制住了他。
鬼王哼道:“想都别想……”
话音未落,没能了结自己的游今戈循着剑尖惯性的方向径直将脸侧了过去——一阵剧痛,随即便是一片漆黑。
吴潮生呆呆地看着他,黑风从他脚边卷过,不甘心地又扯过游今戈的袖口,想托着他的手让他去杀华清穹。
鲜血从那张英挺俊朗尚且年轻的面庞上一滴滴砸下来——他划破了自己的双眼,以极其惨烈的方式。
手中的剑落了地,因为穿透脑仁般的剧痛令他哀嚎出声,连噬魂铃暂时也无法控制他。
没了眼睛,他不辨方向,鬼王没了折磨他的兴趣,转而对向了华清穹。
吴潮生回过神来,刚想同鬼王同归于尽,白萍萍从山下跑了上来。她身受重伤,怀里抱着一个长条木盒,从里面掏出一个东西来。
“喜神宗老头给的!”她喊道,“接住!”
华清穹抬手接住,手指一摸便明白过来,那是喜神宗的镇派之宝“天演八卦图”,这东西据说只能用一次,用后便会自毁,无法再用。所以被喜神宗保护得特别好,如今鬼王出世,天下皆危,喜神宗再顾不得宝贝它了。
喜神宗是所有门派里最不能打的,他们只擅占卜,但又不能随意堪破天机,也不能随意干涉——或许这一切他们早就算到了,可他们什么也没说。
华清穹已没什么力气了,却还是哑声骂道:“一群老不死的混账东西。”
随即将八卦图一把展开,那八卦图刹那自动打开了一个阵法——万星阵在图上自动翻演,巨大的星芒被投黑压压的云穹,一道光柱从上方被指引下来,隐隐有雷劫之声响起。
巨大的来自星星的浩然正气席卷而来,彻底冲破了护山大阵,冲破了鬼王聚集而起的阴气,雷劫当头砸落,鬼王终于变了脸色往后急退。吴潮生身为魂魄,也感受到了一种无法言说的巨大的吸引力,那星芒仿佛带着极强的生气和毁灭一切的杀气,两种东西糅合在一起却并不矛盾,反而更加强大。
冥冥中似乎万物都吟唱起了古老的咒语——那是开天辟地时就暗藏在人类脚下每寸土地里的东西。
它使得世界有昼夜,使得万物生长,使得四季更换,使得生命繁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