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倚澜是个一根筋的人,即使事出有因,迟了就是迟了,他便觉得此时解释更像是推卸责任。他张了口想道歉,却发不出声音。心里的情绪非常剧烈也非常陌生,又慌又痛,像哪里被挖掉了一块一样,空虚地漏着冷风,漏得浑身都僵了,喉咙艰涩,被喷涌的情绪堵住。身体不再属于他,仿佛身处噩梦之中。
倒是宁柠在旁边解释:“对不起,我们收到消息时刚好被关在了秘境的机关里,而且我身上的魔气又发作了,所以耽搁了点时间才出来。你不要怪我师兄,都是我的错……”
“闭嘴!”众人都是第一次看到活泼可爱的小师妹如此愤怒,她看着面前的两人,眼里满是怒火和恨意,“你们拿着镇心玉在秘境里快活,我们却在这里拼着命等了你们三天!三天!你谢倚澜怎么可能被困在秘境三天!你是不是故意的?!”她手一扬现出本命剑,“我这就杀了你们给我师兄偿命!”
宁柠听到余灯的死讯,一时竟比他们还难以接受:“余灯死了?不可能!他怎么会死?!”
“若不是大师兄以身祭阵,如今这座城已经成为死城!余灯师兄被你们害死了!”
宁柠还没消化完旁边弟子的话,任芸芸的剑就已经到了眼前。
他慌乱间差点躲不过去,还好旁边的谢倚澜拉了他一把,否则他就要被一箭穿心死在这里,给任芸芸的师兄陪葬。
任芸芸知道谢倚澜厉害,也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但手中的剑被打落后,她又想到已经没有师兄为自己撑腰了,跪在地上缩成小小一团,眼泪又无声地流了下来。
那边宁柠却还念着:“他没有死,他肯定不会死的……他可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啊。
而此时的九霄仙宗已经乱成一片。
“余灯师兄的命牌碎了!”
……
三百年后。
余灯没想过自己还能醒来。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飘在一盏正在燃烧的引魂灯上面。引魂灯很大,花纹繁复,层层叠叠,灯座上刻着密密麻麻的法诀,看得人头晕。他下意识探了探里面供能的气息——是师尊的。
他不知道自己魂飞魄散了多久,只知道引魂灯必须日日用心头血养着,才能维持引魂聚魂的能力。
他叹了口气——他真是个不孝子。
他魂魄还不稳,也没有实体,不能离引魂灯太远,便打量了一下他所在的这个房间。房间像是个空置的炼丹房之类的地方,大而空旷,只能从房间的梁柱雕花看出自己还在这片大陆上,然后就怎么都找不到熟悉的东西让他确定此处具体是哪儿。
他满脑子都是疑问,却没有人来给他解答。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听见了脚步声。已经闭关多年多年、不问宗门之事的师叔祖林雪青出现在房间里,似乎早就知道他的疑问,道:“你师尊知道你快醒来,昨日已经闭关。”
余灯只在拜师后见过他一次,与他并不熟悉,只是乖乖向他行礼问好,犹豫着能不能多话问问师尊。
见余灯面带忧色,师叔祖补充:“她有些亏损,但无大碍,很快就能恢复。”
余灯放下心来。却见师叔祖递过来一块方方正正的乳白色玉石,有些眼熟。余灯接过来,看见上面自然流转的光华,构成了熟悉的纹样,才发现这是他当初久等不来因而丧命的那块镇心玉。
“你需要一个新的身体。”师叔祖的态度比想象中要和蔼可亲,但话里提到的东西却一点儿都不简单,“以镇心玉做骨,东海千丝玉兰做肉,南疆鲲灵珠为丹田。如此,才能重新获得与曾经比肩的修炼资质。”
余灯拿着镇心玉看——这是目前他唯一能碰到的东西——一块镇心玉,也就半个巴掌那么大。他下意识问:“一块够吗?”
“需要九块。”
余灯有些泄气。一块就要了他的命,其他八块他去哪里找?
师叔祖把一个手镯放在了桌上:“它会帮你找到需要的东西。”
余灯连忙道谢。
“你现在没有身体,活动不便。带着这块玉佩,去风羽城吉祥药铺找一个叫冯子疾的傀儡师,他会给你做一个暂时能用的身体。”
余灯有些惶恐地接过他递来的翠绿清透的玉佩。
奇妙的是,余灯一碰到玉佩,魂体立刻就充实了起来。余灯诚恳地像这位神秘的师叔祖道谢,然后听见他嘱咐道:“起死回生有违天道,你师父此举险之又险,幸而最后你们俩都没事。你出门在外,务必小心,不可向别人透露真实身份。”
这个不用他交代余灯也会注意。一是他在所有人眼里已经是个死人,突然被人看见难免被怀疑来历,引来麻烦。二是他也有些手段下作的对头,若是被他们发现自己如今是个一点儿自保能力都没有的魂体,不知道会面临怎样的报复。
还没来得及问其他事情,余灯就带着三种东西被师叔祖赶下了雪山。
这位神秘的师叔祖竟然是住在北域雪山上的。幸好魂体不会冷也不会饿,他艰难地走了很久,才在化雪的山脚看到了活物的踪迹。
脑海里突然响起了稚嫩的童声,听不出性别:主人?
余灯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声音似乎来自于刚刚绑定神魂的手镯。
“器灵?”
师叔祖也太大方了吧!随便一送就是生了器灵的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