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胥憬,你……”
他蓦地咬住了后槽牙,华胥憬似有所感地一回首,对上他泛着恨意与怨憎的眸子,蓦然一怔。
……怎么了?
刚才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又这样看我?
是我说错了什么?
华胥憬心下没由来地一颤,不知为何竟有些惶恐,紧紧皱起眉,近乎手足无措地伸手,想要捂住他的眼睛。
“啪——”
伸出去的手被狠狠打开。
谢逢秋的面容,在华灯下显得格外阴冷,他敛去了多余的情绪,深沉地看了华胥憬许久,半晌才一抿嘴,拉开距离道:“走吧,办正事。”
作者有话要说: 看看,看看这个撒子,打我少将军的手,有他哭的时候
明朗:十指相扣
不管在哪种情绪上,少将军总是迟钝的。
爱憎怨别,除非对方直截了当地剖开自己的心意,裸露出里面那片热腾腾的赤忱,否则他便是睁着眼睛盯到地老天荒,也捋不清情绪的来源,说到底,少将军眼睛不好使,心也不好使。
偏偏谢逢秋这人把憎与恨都表达了个坦坦荡荡,就是藏起了喜欢和爱。
华胥憬至今不知道两人的问题出在哪里,前些年在人魔两族的宴席上碰面,他呆了好久,难以按捺的迫切欢喜还没宣泄出口,便被对方的一个冷脸逼退,久别重逢蓦然成了两看两相厌。全世界都知道他们不对付,可没人知道原因,包括华胥憬自己。
手背被拍开的地方泛起火辣辣的疼意,可想而知对方用了多大力气,以往少将军铜皮铁骨,这点小伤根本不值得他放在心上,可如今却觉得莫名委屈,许是因为伤他的人是他在意的人,也有可能疼的根本不是手,是心。
他木木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着那抹黑衣融入夜色,又渐渐往灯火更甚的地方走去。
谢逢秋走了一段路,发现人没跟上来。
他心中烦闷,却也知道自己方才是无理取闹,一时升起稍稍悔意,刚要回头说两句软话,一阵风擦肩而来,少将军利落地从他身边经过,面无表情地走远。
——连余光都懒得分给他。
他顿时气恼,恨得牙痒痒,心想这人总是这样,明明错的在他,却好像受伤的那个才是罪魁祸首。
真是讨厌极了!
两人心情各异,一前一后穿过花红柳绿,目不斜视地经过那些莺莺燕燕,最终在尽头处一扇雕花木门前停下。
“就是这儿。”
他淡淡道,暂且放下无谓的烦忧,翻开从汝嫣隽那儿得来的卷册看了一眼,复又抬头,“没错了。”
木门构造精致,但相比前头那些纸醉金迷的门店,属实有些逊色,来往客人也是寥寥,显得有些冷清。不比柳城三言两语带过,此次的信息给得十分详尽,甚至还做了更新,言明出现异常是什么时候,在何位置,现在又是何种状态。华胥看了两眼,转头递给谢逢秋。
此处的异象,要从十多年前说起。
淮河水畔,花楼小倌数不胜数,但同处在一条街上,办的又是同一种业务,自然有个高低上下,如此便衍生了江南艳名远扬的一年一度的簪花大会,名字起得文雅,本质上还是选最受人欢迎的勾栏美人儿,琴棋书画自然能加分,可最教人趋之若鹜的,还是长得美、放得开、身骨软的娇媚红粉,谁能把一个‘人间尤物’诠释得淋漓尽致,谁便能得到那些富甲们炽烈扔出的金华海棠,谁得的海棠多,便能冠以魁首,在这声色犬马的沼泽街冠得一年的花魁之名。
却说十六年前,簪花大会投出了一个惊才绝艳的花楼魁首,江如卿。
这姑娘气质卓绝,一张美人面宜喜宜嗔,乃是当时所在花楼的老鸨从小培养的得意之作,簪花大会一舞胡旋轰动四方,于是一炮而红,顷时风光无限,家喻户晓,入幕之宾纷至沓来,连带着所在的花楼也鸡犬升天,一跃成为沼泽街的顶尖招牌。
江如卿红了三个月,三个月后,她一把火,将独居的小院烧个精光,一代红颜成枯骨,大火过后,原地仅剩一片焦黑,所幸她提前让小厮往周围撒了隔离的灵石,那捧大火才未曾波及其他。
但这位声名远扬的花魁,究竟为何自焚,至今仍是个未解之谜。
“出了人命,怎么还有人敢在这种地方做生意?”谢逢秋大略地扫了两眼,把卷册递回去,盯着眼前平平无奇的小楼诧异道。
“江如卿死后,这画舫楼日渐衰落,大不如前,哪来的银钱置办新地?只能重新修整一下,连江如卿死时焚毁的那块枯地也没放过,建起了二层阁楼,据说是给客人欢好用的,问题也就出在这阁楼上,大概三年前,有人向执法阁求助,说江如卿的冤魂不散,半夜出来索命,但执法阁派人在此地停留了大半个月,什么异常都没发现,此事不了了之,但后来此处天象频频异动,汝嫣舒跟我提过一嘴,恐怕不是没异常,而是异常被人掩盖、或者说封锁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假设江如卿的冤魂真的存在,那么就是有人想保护她,不想让她真的魂飞魄散。”
谢逢秋饶有兴致地挑起眉梢,“这就有趣了。”
华胥憬也不看他,反手将卷册塞入后腰的暗袋。
“那我们怎么才能见到她?”华胥憬显然闹着别扭,谢逢秋拉不下脸道歉,隻好蹭了蹭鼻子,岔开话题如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