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他,思绪迷惘,极其迟钝,细细琢磨着这些事,有好些时刻,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
也许是太累了,诸多烦扰如潮水般像他涌来,他不知道该先处理哪一个,索性便全部不理。
于是在姜兮的眼里,他面色苍白,却神情镇定,仿佛一点不受影响,一点不觉愧疚。
他好不容易压下的火蹭一下又翻滚上来,他一面惊怒,更多的却是不可理喻,安有人能冷血至此?!
“你知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谢逢秋你站好了看看我!”他一把将人提溜起来,如炬般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火光似乎能从里头喷涌出来!
他可惜程衍的牺牲,但最让他不忿的,却是谢逢秋的无动于衷,这样的人?这样的不堪的一个人……何德何能能让华胥憬低头?何德何能能教程衍至死都念着,他竟然还要为这样的人开脱……押上家族的声誉,为他打开一线生机……
每每程衍表哥用那双暗含悲痛的眸子看着他,他便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你究竟记不记得你说过什么?那天程衍走时你说的话,你的那些请求,那些令他丧命的隻言片语,你自己都不记得了是吗?!”
谢逢秋犹如风中的一条柳絮,随着他的动作晃动着,疲惫地闭上眼,无力的问:“我说什么了……”
话说至此,不待姜兮上纲上线,他忽然眼前现出少许清明,清晰地浮现出那日黄昏日暮,程衍那声温柔却坚定的“好”。
再往前推,自己说了什么?
“杏花村八十四个魔族……还有一些,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你,如果可以的话……如果可以,你能不能……放那些无辜的人一马……”
“……”
远处仿若有惊雷忽然炸响,沉闷地响在他脑海中,与那些混沌的色彩彼此纠缠,眼前忽然白光大盛,而后意识回归本体,谢逢秋犹如回光返照般蓦地睁大眼,不敢置信地看向姜兮。
“……”他冷哼了一声,不无恶意地森然道:“你让他放那些人一马,他做到了,从始至终他未曾对一人下杀手,可那些被他温柔以待的人,他们是怎样对他的?他们从背后,将刀子插入他的心臟……血喷涌而出,溅到了每一个人脸上,他们的表情是那样冷漠,冷漠地抽出了刀子,转头就把刀尖对准了另一个人……”
他森冷地说着,言语亦像刀子般,深深地剜入谢逢秋的心臟。
姜兮是恰好的,见证了事情始末的人。
那日夕阳黄昏,他耳聪目明,即使不刻意打探,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他当时拂袖冷笑,并不在意;后来杏花村围剿,义军紧急求援,他是第一批带人赶过去的,亲眼见着程衍犹豫着对一位老伯收了剑,而后不过一个眨眼,便有一柄寒光凌凌的刀从他胸口穿过!
便是那位老伯。
姜兮就站在不远处,可惜分身乏术,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仰面倒下,血色糊花了他的面庞,没人能分辨出他死时的神情,可当时各自打斗的人们,都不由自主地回头望了一眼。
南边天空最璀璨的那颗星星,毫无预兆地坠落了。
有人惋惜,有人悲叹,有人神伤,有人欲绝。
而姜兮……他愧疚。
他当时,离程衍,仅仅几步之遥。
于是这种愧疚便变本加厉地发泄到了谢逢秋身上,他咬着牙,厉声说道:“谢逢秋,但凡他当时能狠心一点……凭他的实力,怎么可能落个这样的结局,你……你这个混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