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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页(第1页)

这一年来发生了许多事,都是他想要讲讲而又无处随意找人去说的。但是他于亲缘上一向淡薄,枕边也没有什么可言语的人;若是都对朋辈倾诉呢,则有多有不妥当之处。和同僚言谈要小心谨慎,和学界的人言谈又要知道分寸,即便是对着何苏玉和王采荆这样亲近的朋友,也并不合适将生活里的种种细故都坦诚倾诉的。就比如一些纤细的情感啦、不合时宜的抱怨啦,人生无常的感慨啦,诸如此类的话,都是他矜持着不大愿意对那二位泄露的。然而萧令望则从一开始就仿佛并不在那需要矜持的名单上,是让他轻松甚至放肆的一个,或者他不知不觉就已经相信,不论自己说什么,萧令望都能够听明白。能听明白,是最重要也最艰难的事。他又想起,萧令望从前与他书信往来的时候,展现的也是类似的姿态。年轻人很少在他面前可以装出成熟大方,表现得多的倒是纤敏冲动、甚至情绪化的,都是些少年人的特质。倘若以这样的标准来看,他们或许早就比任何朋友、亲人,或者随便什么关系的人都要坦白而亲近的罢?相互赞许也好,反对也好,不论争辩还是倾诉,都无损于这种亲近。至少除了爱情,他们可以肆意谈论任何事。徐慎如把台灯拧亮了一点。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在身后塞了个靠垫,不紧不慢地写了下去,话题乱糟糟的,都是些零碎琐事,也不顾什么次序了:“小孩子长大,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上个月蒋教授家的维嘉小姐要考央大,最后却差了一点分数,她心里不高兴,决定明年即或再考大学,也要到下关去读书,再不肯经过这伤心之地了。可是她全家现在还在伤心之地住着,每一天进进出出,岂不是更伤心的?静川已经高中了——其实年纪还小得很,只是上学莫名早了——听这样说,就也要和维嘉一起到下关去,她们两个说好不要分开的。我不好拦她,只是她若走了,连周末月底,家里就也只有我一个人了,单想一想,都觉得清寂得很了啊。”写到这里,他想起深恨自己没有哥哥哄着的徐静川一直对萧令望念念不忘的,又补道:“上次你回来——”才写下这几个字,却难得犹豫。徐慎如几乎全然忘了他这封信从来就没有过寄出的打算,因此其实写什么都是不碍事的。但他既然忘了,便一味在想,想萧令望上次回来,是在船上分袂的那回,也不知他还愿不愿意提?或许是不愿的。但再仔细伪饰又嫌做作,索性就这样坦荡荡地写下去:“上次你回来,正是星期日,我送你走后,回家的时候静川也在家里。她问了我的去向,我据实以告,她便感慨说,真遗憾没能见你一面。……固然有同僚攻击我以央大作为从政的资本,容留毕业生为公务员以成派系云云,但央大那一边的事近来却也不少。之前因我受了政院的任命,士林动辄议论纷纷,一有什么不如意事,便都推脱在因为我恋栈校长职务不去上头。什么薪资啦,食堂啦,还有现驻在下关的两校也缺乏经费,觉得分配不公平之类的,闹了好久才消停下来。但我恋栈不去,前后算来实在无甚好处,若以此论,就趁前任中风的机会兼做央行的总裁,岂不快活?又何必受他们的诛伐。……战时的财政,窘迫何待我言。而军方之挥霍哪怕不是人所共知的,以我数年前在军中的经历,亦可以猜得一二。至于实业之困难,物价又如何,如此种种则更不必提起。当此时局,央大和研究所至今未罹削减经费之苦,不过是同僚诸君给我留的体面尔。可以想见的,若我去职,决然不会出现什么三校平分经费的好事,只怕是立刻同时削减,不给一点商议的余地。因此哪怕落了这样的议论,我之于学校,也唯有能留则留了——只是这等缘故,终归不足与外人道啊。(我说这样的话给你听,这封信倘若被截留了,落在报社里,你我大约要死无葬身之地了!但我既然落笔,就代表已经擅自替你做了决定,认定你乐意与我同死了,万望你恕我僭越之罪的。)……我同你说过的周伯阳先生,前一阵又一次向我介绍了他过继来的儿子,本是他侄子的一位少年,名字叫做周恪的,今年才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周恪成熟稳重,做事妥当,待伯阳极其恭谨,长相也很英俊,但我看着他,总觉得只是稍嫌暮气。伯阳说我将不懂事看做朝气,我再三思索,竟不知道如何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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