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我这儿来一趟。”
“好,我马上过去。”
是党支委书记,他找我做什么。我慢腾腾地起身,无数条灼人的射线齐刷刷从无数只好奇的瞳孔中放射而出,犀利的象要把我绞碎生吞活剥掉。连曲凡生都煞有介事地抬了抬头,不眨眼地盯着门框子看,似乎要从上面挖出别人发现不了的斑点瑕疵,余光却冷嗖嗖地扫向我。我好象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无意中触动了群颜,可我自问我没有,我慌忙从众目睽睽之下逃之夭夭。
党支委书记无比热情地握住我的手说:“你好,来啦。”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说:“坐,请坐。”
我忐忑不安地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心里在寻思他找我来到底为了哪桩,不会是因为昨天打架院领导有什么反映或对有我不利的批评吧。
“咳——咳——,江北。”
我赶紧严肃地坐正身子摆出谦虚谨慎洗耳恭听的姿态,书记虽是个没有权的废物,但他传达的可能是最高指示。
他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院委会经过慎重研究和考察决定提拔你做外科副主任,全面负责科里的业务工作,我今天代表院委会找你谈话,想听听你个人的意见。”
“喔,这这……”这实在太突然了,吴嫣怎么也没提前透露点儿消息,我犹豫了一下说:“既然领导这么信任我,我一定竭尽全力克服困难努力开展好科里的工作,把各项指标搞上去,不让领导失望。”
“好,你有这个决心和态度我就放心啦。”
无疑听到这样的消息没有人会不兴奋,我象喝了酒,脚尖够不到地面,身子轻飘飘地空中漫步,我觉得我高啦,李东明和曲凡生都矮了,当然,我也可以板着脸对施芬娣说:“拾粪地,你他妈地就给小雷提鞋吧。”我怕自己的笑意中流露出太多得色被书记无意中窥见,笑话我年少轻狂,便又谨了谨身子极力调整好面部表情,至少外表让人看起来宠辱不惊,按压住轻浮的一面,表现出沉稳内敛的一面,这样才象个能担大事儿的人物。实际上到现在我仍然没底,也就是说我的兴奋点基本上是建立在虚幻的空中楼阁上,这和天下掉馅饼差不多,属于不劳而获。
估计这次的中标和吴嫣上次要我交给吴英达的报告有关,晚上说什么也要去找她问问清楚。还没等到晚上,科里组织召开了个短会儿,党支委书记和分管业务的副院长都参加了会议,副院长简短地宣布了任命,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趁着这个机会我再强调两点,第一是医院领导及上级领导很重视对年轻人的选拔和培养,对于有特殊贡献或表现突出的要重用,因为那个,阿那个年轻人脑子灵活,有知识,有魄力,有开拓精神,对业务的开展有新思路和新点子,江北前段时间搞的那个“趾骨移植手术”就很好嘛,很有创造力,上级领导也很满意。大家都要有这样敢于创新的精神,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我强调的第二点,咱们医院要向前发展靠的是群体的力量,所以大家一定要同心协力,与时俱进,要团结,那个,也就是说要严格杜绝一些见不得光的小动作,要弘扬正气……我看我就谈这么多吧。”他回扭头看看书记问:“王书记,你还有没有要补充的?”
“没啦。”
“好,散会。”
师兄扳着我的肩膀笑道:“真不够意思,这样的好事儿连我也瞒着,晚上你请客。”说完了又友好地捶我两拳身子向前凑凑问:“听说雷雅文的母亲在咱们医院住下啦,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你替我问一下。”
“你自己干嘛不去问,都什么年代啦,老兄,追女孩子哪能光靠守株待兔,这可正是需要你表现的时侯?”
师兄笑道:“行,那以后我就主动出击。”
“就是。”
说完这些话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很虚伪。我知道我在想什么,我想见到小丫头,想透过她对待我的态度来揣摩她的内心世界,乞求她既往不咎,还象以前那样信任我依赖我。她会吗?我没有信心。唉!
许多目光正若无其事地留意着我的一举一动,哪怕是肌肉细微的颤动也难逃大家的法眼,虽然感到别扭却也无可奈何,大家嘻嘻哈哈地朝我点头微笑,或者叫一声江主任恭喜高升。李东明握住我的手心不在焉地说:“年轻有为啊,哈哈。”哈哈的余音后面紧跟着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也许是我多心,依我来看,似乎所有的目光和微笑里都夹带了肉眼看不到的小刺,攮得我忽冷忽凉,浑身说不出来的难受。
下班后我并没直接去赴师兄的约而是先去探视了一下小雷的母亲,还替她买了饭,因为我知道小雷上小夜班不一定有时间出来。老妇人看上去很安详,和城里人相比有六七十岁光景,而实际上才五十出头,满头银灰色的发丝梳理的光洁利落,在后脑勺轻轻地挽了个髻,肤色由于长期的太阳照射呈综褐色,嘴唇苍白,两鬓内陷,布满风霜的面容上始终逗留着慈祥的微笑,很难从谈话中感觉出她是个身患绝症的病人,小雷母亲的笑容朴素和善,凹陷的眼睛里不时闪烁出母性之光,象春日暖阳给人以抚摸和安慰。从她身上我深切地感受到一种
类似于震撼的坚强和质朴。人和人就靠那么点儿缘份和感觉,乍一见面我就从她生动的笑容里获得一份很难用语言表述清楚的感动,她能勾起我部分对母亲的回忆,我努力微笑,实际上心情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