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下来之后,我用余光悄悄地打量黄小岚,发现这女人很眼熟,突然想起有个晚上我撞到李东明怀里搂着个高挑风情的女人,可不就是她吗。我暗暗揣度她是做什么的,和李东明倒底是什么关系。
李东明臃肿的身子在椅子上颤了两下,我下意识地瞅了瞅的那两根铁管做成的椅背,担心他沉重的肉身松动了哪个螺丝,椅子背“嘎”地断成两截,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他的头朝黄小岚倾斜了一下问:“小岚来点甘红还是红葡萄酒呢?”
黄小岚笑着扬了扬眉毛道:“我哪里会喝什么酒,听说红葡萄酒能美容,就它吧。”
李东明笑道:“还美,再美可不是要把男人的魂魄给勾去啦。哈哈——”
他又倒转头对我说:“江北,陪我喝点白酒如何?你可别见笑啊,我和小黄不是一天的朋友啦,她这个人爽快的很哩,开个玩笑啥的从来不恼,挺哥们的。”
我赶紧摆手说:“不行不行,酒这个东西,我不碰正合适,一碰就多,李主任您就饶了我吧。”
李东明板起面孔认真地说:“怎么,瞧不起我这个代理主任咋地,非要院长亲自给你添酒才喝吗?今天你就是主角,你不喝,这戏还唱得哪门子劲。小姐,来,给他开瓶啤酒吧。”又补充道:“你就手把一吧。”接着她让小姐开了瓶五粮液,然后笑着说:“虽然都不是外人,但也得定下个规距,今儿这个酒,一比六的喝法,我喝六分之一,你们两位得干一杯,。”
酒文化在中国历史悠久源源流长,坐在饭桌上,若不上酒,一方面主人会觉得愧对了客人,另一方面这饭吃下口,不但没什么滋味,而且肯定缺乏应有的气氛。可若饭桌上参合上酒这种东西,就完全不同啦,觥筹交错之后,有了酒这块遮羞布,不能说的话说出口啦,不能办的事儿兴许就办成啦。
在李东明的蛊惑下,在黄小岚至情至义的煽动下,当我发现自己意识晕呼呼地膨胀走形时,头脑似乎还算清醒地低头数了数椅子根儿的酒瓶数,三个空的还有一个半瓶,绝对喝高了。这时肚子恰恰感到尿意,而且来势挺凶,我傻笑着用屁股向后蹭动椅子打算离座,“嘭”酒瓶子滚倒在地,出洋象啦,我赶紧趴下身子打算扶瓶子,无意间发现黄小岚纤巧的脚正舒服地在李东明的脚背上探来探去,我慌得猛一抬头,“嘭”脑袋撞到桌沿上,眼前那双脚倏地找到了自己的窝儿,迅速钻到鞋子里去了,象没出来过一样安静。我手忙脚乱地从桌底下钻出头来,脸象被蒙了红布臊得通红,略抬了抬眼角不自然地扫了扫李东明和黄小岚,两个人正举着杯子要敬我酒呢,还说,将来继承了吴院长的大业,到时可不能抹去他这个媒人的功德。
我脑子里一团糨糊,笨拙地摇着头说:“不行啦,喝多了。”
这时下腹又觉尿急,一时等不了一时,也顾不上再打个招呼就摇晃着出了门,耳后李东明吭哧吭哧粗重的笑声和黄小岚爆豆子一样清脆的笑声紧紧纠缠在一起,震荡出让人浮想联翩的意念。
再次回到屋子,黄小岚发起第二轮功势,这女人真能喝,面若桃花,谈笑自如。我红着脸推却道:“真多了,真不行了。”
李东明道:“大家都是性情中人,难得坐一块儿,爽快点儿,别婆婆妈妈地象个女人。”
他放下酒杯用餐巾纸抹了抹脑门上渗出的汗,象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情,脸上的笑容也瞬间被餐巾纸吸干了,舌尖习惯地舔了舔上嘴唇慎重地说:“江北,真是个傻孩子呀,上次我不是提醒过你,医务科调查时,你得分清责任,怎么弄来弄去,眼睁睁地任由别人把屎盆叩自己头上呢。知道吗?你吃亏就吃在心太软,在曲凡生眼里你跟他斗还不够个儿,所以他才肆无忌惮如此放肆,他姓曲的算个什么玩意儿,我不服。还有,你可别怪老兄没提醒你,你以为那个安华是来干嘛的,最近他追吴嫣那可叫猛,你别掉以轻心,好好的一桩婚事儿给砸了,还赌上了自己平步清云的道儿,年轻人,不能太自以为事,太清高,以为只要有能力就会被提拨被重用,没后台靠山,连门都没有。安华那小子鬼精,目标可大了去了,弄不好不仅仅是外科主任这个职位,你想想,将来若他站在你肩膀上吆三喝四,你受得了吗?我这可都是掏心窝的话了,今天若换了别人,万万不会这样掏心掏肺的。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你细想想,你来医院也有半年啦,成就了点儿什么?还不是每天吃喝拉撒的混,我瞧你也是个有志气的人,不会久居人下。哈哈……我也喝多了,不说了,不说了……”
被李东明这一提弄儿,我也觉得自己活得的确没个人样儿,挺窝囊,又想到艾艾,想到艾艾她妈的话,难受的鼻子发酸,脑门发热,一冲动又敬了李东明两杯。后来脑子就管不住嘴巴,说了不少傻话。
临走时李东明好象递给我一张药品清单,告诉我黄小岚是个药品代理商,医院里不少药都是她经手的,清单列了一些可以直接给大夫回扣的药品,多的一盒可以提三四十块,只要大夫给病号开了清单上的药,黄小岚会把提成亲自交到大夫手里,李东明道:“这样你也可以多少创点儿收,互惠互利。”黄小岚自己有车说要送我回去,我死活不答应,最后我目送着李东明和黄小岚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