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头柔软的黑发,刘海自然的贴在额前微微打起弯,眉毛不浓不淡,有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瞳孔呈浅棕色,一点微弱的光线就能让这双眼睛显得异常明亮。他的鼻梁高挺,嘴唇淡红,薄厚适中。
因为漂亮,所以苏瑾的目光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是直接落在他身上的。
言祁坐在门口的凳子上,胳膊肘撑在膝盖上,支着脑袋看着院子里玩耍的孩子们发呆。
他想过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已经在路上了,视野所及之处是他陌生又熟悉的世界,一年前他就在这个城市里四处逃窜,穿过无数条大街小巷,浏览过无数座高楼矮瓦。他坐过公交,也偷上过货车,对自己逃离出来的地方没有任何印象,身上也没有一件有归属感的东西能证明他的身份,就连狗血剧里一块像样的胎记都没凑合着在身上长长。
言祁洗澡的时候总是洗的特别仔细,连自己最隐私的地方都上下左右拨着把儿检查了个遍,确定自己皮肤白的连颗痣都没长。
不过就算隐私的地方有胎记,也不好随时随地亮给别人看,所谓的家人在他出生时也未必能注意到,有了跟没有一样。
言祁其实根本不在意这些,他对过去并不留恋,对抛弃自己的大人更是觉得没什么记挂的必要,丢都丢了,脸皮多厚还得上赶着找补回去。
这一年过得很快,可能是因为之前一直是没有目的的流浪,心里没的可想,人也好事儿也好,没有他肯放在心上的,就像一具行走的躯壳,只需要往壳里填充点食物就行,所以填饱肚子是他唯一思考的事,但这种事基本不需要他动脑子,浪费粮食是每个人都会做的事,他只需要掏对垃圾桶就行。
路边钢制的垃圾桶里没什么他能用的吃的,得是那种居民区或者饭店后门那种纯色塑料大桶里才有他想要的东西。
言祁叹了口气,他已经忘记这种流浪的感觉了,一来他年纪太小,高院长说过,五岁前的记忆是绝对空白的,所以这种感觉正在被他遗忘。二来他现在已经过了一年居有定所的生活,从今天起,他更是有了一个叫做家的地方。
唯一遗憾的是,为什么不能是六岁以前的记忆都是空白的,这样他就能慢慢忘记高院长,心里不会觉得有团东西时不时就蹦出来堵的他随时都能难受的哭出来。
言祁转头看向屋子里正在办理各种手续的那对夫妻,又转头再次看向屋外他压根记不住脸的孩子们,把书包从背后抱在怀里,翻出英语书拿起那枚做书签用的黑白照片,扯了扯嘴角。
我要走了高院长。
你跟我一起走吧。
所谓的家在这座城市远郊地段一片看起来略微散发着穷酸气息的住宅区,也不是流浪时见到过的有好几层的那种红色砖瓦楼。这里和福利院一样,也是独门独户,就是看上去有点破败,墙皮歪扭的挂在表面,大概是栋年代已久的老房子。
言祁拉着苏瑾的手穿过大门,应该算是客厅的空间里孤零零的摆着两张饭桌,一大一小。四周墙面的颜色和福利院一样,一水儿的白。他们一起上到二楼,言祁被带到自己房间门口,打开门的时候他还是隐隐的有所期待,期待房间的样子是不是自己喜欢的,期待能不能让他找到家的感觉。
当房门完全打开的时候,言祁承认自己是有些惊讶的。
无论是装潢还是摆设,无论是粗处还是细节,无不体现苏瑾的精心,言祁很清楚,未来漫长岁月他都需要依靠这个女人,他想要有所得到,必然要顺遂大人的心意,所以他现在应该对她有所回馈,于是他抱住了女人的腰,轻轻喊了一声妈妈。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掉到头顶上的发旋里,湿漉漉的,抬起脸的时候脸上也落了一滴,这才发现苏瑾红着眼,小声哭泣着。
言祁不知道这句妈妈有这么大威力,只得继续把头埋在她腰间,他说不出安慰的话,就只能用实际行动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接下来一段日子他和苏瑾一起跑了几趟派出所,琐碎的手续和复杂的流程让言祁实在有些精疲力尽,他不知道喊声妈还得这么麻烦。
有几个夜里,言祁听到对面卧室里传来吵闹声,他听了两耳朵,大概是在为落在谁的户口上而争吵。领养是苏瑾提出来的,周昊因为疼惜自己的老婆又因自己是倒插门的女婿,底气不足,退一步同意给别人养孩子,但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要求必须领养的是男孩儿,还必须挂在自己名下。
终于,言祁落定在了周家的户口本上。
苏瑾把他抱在怀里,把褐色小本摊开在他眼前,一页页蓝色的纸上记录着他家人们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