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非连连点头,困得只想打瞌睡。
一见他这模样,袁沅道:“早点处理好早点回去。”
谭非这才清醒了下,笑着说行,拽着门赶紧出去了。
将笔记本电脑翻开,一则电话急冲冲的进来,是夏家别墅的座机号码。
袁沅接了电话,静阿姨的声音如数响起,“阿沅,太太摔倒了,我走不开,你能不能今天请半天假帮忙照看下?”
“摔倒了?”她蹙眉,“人没事吧?”
“大人没事,小孩还不晓得,王志已经送太太去正康路的医院了,阿沅,今天钧钧中午就下课回来,我得在家里等着,一会儿才能去医院,你先去医院陪着?”
袁沅一下子没听懂,什么叫“大人没事,小孩不知道”,她没做过妈有些反应不过来,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说的是童修丽肚子里的孩子。“那我现在去看看。”
“先生电话打不通,太太不让我联系你们,我急死了,上次说请个保姆也请不来,一个人顾不来了。”
袁沅安抚了下静阿姨才挂了电话,跟陈飞月交代了下,不放心又去庄盾办公室请了半天假,才直奔医院,她没开车,在出租车后座上后补公司的请假单。
过了九点半路上的车子少,从夏东集团到正康路医院不远,路上袁沅一直在想,童修丽怎么怀孕了?她拼命让自己不要往别的地方去想,但架不住乱七八糟的念头跟开闸放水似的网脑袋里面冲。
医院的接待都认得袁沅,直接将她送上顶层的病房。
病房外,袁沅看到王志站在走廊底在打电话,似也打不通,满面愁容,看到袁沅才跟看到救星似的走过来,“袁小姐你来了,太好了。夏先生我实在是找不到。”
“人怎么样?”袁沅问了一句见他好像面有难色直接打开门进去。
病床上的童修丽仰面躺着,门开了都没知觉。
“嫂子?”袁沅上前,轻轻喊了一声,见她平常柔柔静静的一双眼睛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听到袁沅的声音才艰难地转动了下眼珠。
不知为何,眼珠这一下转动,眼泪刷的一下就落下来了。
苍白得几乎毫无血色的嘴唇动了动,蚊蝇般轻声唤了一声,“阿沅。”
那些不理解的情绪,和理不清楚的关卡,都在这病弱不堪的瞬间被瓦解,袁沅俯身伸出手搂住了她。
在袁沅的潜意识里,失去未成形的孩子这件事,和失去其他任何一个家人的痛,都是一样的。
她感觉到童修丽抓住了她背后的衣服,似哭似笑地说:“总是还有你来陪我……不算太坏……”
袁沅摸她的额头,凉丝丝的一片,再抽一张湿巾替她擦去模糊的眼泪水。
时光荏苒,一再恍惚,袁沅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夏钧出生的那个夜晚,她也是这样陪着童修丽。
她在产房外听到里面孩子嘹亮的啼哭声,第一反应也是——嫂子一定很痛吧。
此刻,她想,亦是如此。
“我生钧钧的时候想,他应当是故意的,自己儿子第一面也不要看。”声音嘶哑的童修丽说起这话的时候,已经连眼泪都哭不出来。
袁沅沉默地坐在床边,她不知道说什么,感情的事情,她没有经验,亦没有余地劝慰。
“后来我明白了,他不是不要看儿子,是都不要。”童修丽手背盖在脸上,素白的脸孔浮肿得厉害,“人心怎么捂不热?”
袁沅生硬地道:“夏董今天又被请去接受调查了,昨天公司临时工闹事,可能问题有点大。”
她想自己这笨嘴拙舌是及不上海棠十之一二分,说完这话也自觉过分刻板,听起来不像是安慰她,像是给夏克铭找个开脱。
童修丽似没听到这话,一只手抵在自己手心,“阿沅,我要同他离婚。”
袁沅一怔,她第一反应是,离婚了你怎么办?一秒之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潜意识里已经将童修丽跟夏家死死地绑在了一起。
若是见童修丽换成海棠那式样的女人,袁沅或许在知道夏克铭、夏克安那些破烂事的时候,就早早劝她再作打算,但这是童修丽,她怎么敢胡乱开口。
“嫂子,不要说气话。”袁沅去握她的手,将她屈成拳头的手掰开,握在手里,“你身体要紧,先养好身体。”
童修丽心口里有一口浊气,今天似乎不出不甘心,她几根手指反捉住袁沅的手腕,双眸紧紧盯住她。
这一瞬间,袁沅在她的眼神中读出了一种看透世事的绝望,她后颈一凉,感觉手被她越捉越紧,整个人都止不住地惊恐,“嫂子——”
房间里的灯光太亮,大白天的,叫人有一种混沌苍白无力感。
只听到童修丽轻得不能再轻地、一字一句地说,“阿沅,这不是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