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之前就住进大明宫里的那位外臣?
院正不敢马虎,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进了内殿,借着昏暗的灯光一瞧,顿觉眼熟,这不是失踪了很久的程欢前大总管吗?这怎么出现在大明宫里了呢?
他心里百转千回,却一个字也不敢多问,屏着气诊了脉,脸色微微一变,先前他替程欢请脉,便知晓他有寒症,这许久过去,寒症不但没缓解几分,反倒越发厉害。
这些也就算了,可这脉位潜沉,脉动杂乱,乃是肝气郁结之症,此病最是难办,古人有句话叫心病还需心药医,若是患此病,医者即便是开了方子,用处也不大。
“如何?”
轩辕凛开口,院正不敢隐瞒,照实说了,轩辕凛沉默下来,便是程欢不开口,他也知道,这病八成是因他而起。
可眼下外敌环伺,又藏匿于暗中,轩辕凛不敢拿程欢安危冒险,也就无法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照料。
他抬手捏了捏眼眶:“往后他便由你一手照料,这宫里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要以他为先,可明白了?”
院正连忙磕头领命,心里却十分微妙,总觉得这吩咐透着股古怪,皇家的差事果然很是蹊跷,回头他还是写信问问自己那在郧县养老的父亲吧,能在太医院待到告老还乡,定然比他更明白这宫里的弯弯绕。
张尽忠送了院正出去,命小太监守着药炉子煎药,自己进去伺候轩辕凛梳洗,眼看着天色将明,他既然已经回来,定然是要早朝的,再不歇息,精神就要跟不上了。
然而轩辕凛却摇了摇头,仍旧看着程欢出神,许久才道:“朕……当初做错了。”
张尽忠心里一跳,连忙垂下头,他不敢搭话,也不敢听。
轩辕凛却也没在意他心里如何想,只探手摸了摸程欢耳后,那里还有没擦干净的血迹,这一路下来,早就风干了,却仍旧死死黏在皮肤上,仿佛一块血色的疤。
他这一伸手,张尽忠才瞧见他手上包着布条,还隐约能瞧见血迹,当即唬了一跳:“皇上受伤了?太医在您怎么也不说一声!”
他往外走,要去宣太医,被轩辕凛瞪了一眼才停下来,苦着脸看过来:“事关龙体,岂可儿戏。”
轩辕凛没理会他,只看了看天色,马上要亮了,该早朝了。
他却没上床休息,反而一弯腰将程欢抱了起来:“朕送他去太极殿……今日他来这里的事,朕不希望第四个人知道。”
张尽忠连忙答应下来,因着要保密,主仆二人都不敢声张,张尽忠提了灯笼给轩辕凛照明,一路偷偷摸摸到了太极殿。
先皇后祭典过去,这里又冷清下来,只有春和春明两个小太监守着,听见敲门声过了几息才来开门,一见张尽忠就是一愣,这大半夜的,怎么跑这里来了?
然而后面还有个轩辕凛。
两个小太监冷不丁一见他,唬的一哆嗦,连忙伏地叩首请安。
“起吧。”
轩辕凛脚步不停的进了大殿,径直进了主殿,张尽忠一愣,连忙追上去:“皇上,这可是主殿……”
“朕知道。”
他弯下腰,轻手轻脚的将程欢放在床榻上:“以后他就是这太极殿的主子。”
张尽忠瞳孔一缩,轩辕凛这是……要把程欢收入后宫?!
他连忙跪下:“皇上,不可,程欢乃是阉人……如何能入后宫,这要是传出去,天下都会耻笑您的!”
轩辕凛眉头一拧:“待此间事了,朕自然有法子让天下人闭嘴……你只管照料好他。”
张尽忠听得心惊肉跳,看着轩辕凛,越看越觉得他像极了先帝,当初先帝执意要让先皇后以宫妃之身入朝的时候,也是这般决绝,仿佛是付出什么都没关系……
可代价也十分惨重,直到今日仍旧被杏林中人诟病,先皇后更是一生都在被质疑嘲讽。
然而程欢的情形比先皇后还要艰难,他是个阉人,怎么会被朝臣接受?若是因此激怒朝臣,要死谏,皇帝能如何?
程欢和天下,何须取舍?!
张尽忠砰砰砰磕了几个头:“求皇上三思!”
轩辕凛心意已决,却不欲让张尽忠忧虑,便摇了摇头:“起来吧,朕不过是一提。”
张尽忠却不这么觉得,轩辕凛的性子像极了先皇,既然说了要做,不管前路如何艰难,是一定会做的,可程欢,程欢该怎么办呢……
第66章凉京2
虽说轩辕凛出宫算是微服私访,可他素来勤恳,一连几天不上朝是从来没有的事情,朝中大臣差不多都猜了个大概,此时见他安然无恙,心里多少松了口气,又有些不满,眼看着要散朝,几位宗室便相携去求见。
御书房里已经堆积了不少折子,多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轩辕凛看得心不在焉,也不知道程欢现在睡醒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