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翻西找的声音渐次向她靠近,面前帘幕哗啦一声被揭开,一个太监不出意料的瞪视着她:“来人啊,这里真藏着一个……”
话还没说完,龙白月就已举起烛台敲上他的脑袋。太监两眼一翻昏倒在地上,龙白月挣扎着迈开步子往内殿深处跑,另一个太监飞快的拦住她,左手护头,右手伸上来抢她的烛台。
“对不住了,”龙白月举起烛台,用青铜的尖刺狠狠扎向他手臂上的穴道,“认准穴位,不光可以针灸按摩的。”
攻击穴位,效力比普通的击打痛上好几倍,龙白月又挑拣了几个穴位扎下去,太监很快便痛翻在地。外殿内侍听见太监的惨叫,知道情况不妙,连忙又命手下冲进内殿抓人。
龙白月明白逃进内殿是条死路,她惦记着刚刚外殿没看见多少人,也许借着掩护,可以将他们都解决掉,只要争取到一点点时间,她就能逃出翠英殿去。绕过云阳公主的牙床,便是内殿深处,因为云阳的禁令,龙白月并没有真进来过,里间格局的布置让她觉得陌生。
纱帘后应该是用来更衣的屏风,内里似乎另有乾坤,龙白月跑进去,心想老天保佑刁钻古怪的公主会在这里开道后门吧。
结果当一条暗道的入口真出现在龙白月面前时,她反倒有些手足无措了。足足一人高的黄铜穿衣镜像门一样虚掩着,黑洞洞的通道深处吹来飕飕冷风,激起她一身的鸡皮疙瘩。她不知道这暗道会通向哪里去,可比起身后追来的杀手,眼前这前途未卜的通道明显亲切了许多。龙白月横下一条心,飞快钻进了暗道。
追上来的太监眼尖,看见龙白月逃进暗道,也不明就里的跟着钻了进去。暗道极窄,仅容一人通过,龙白月在前面拼命飞跑,身后太监一时也奈何她不得。
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奔逃,好几次龙白月差点被太监抓住,她的发髻已被抓散,若不是仰仗手里的烛台,恐怕老早就落入魔爪。也不知跑了多久,忽然暗道尽头传来光亮,龙白月心情一振,不禁加快了脚步。
后面追兵亦发现出口就在不远处,恐被龙白月逃脱,也追得益发卖力。即使是阉人,脚力依然胜过弱女子,一旦提起精神,三两下也就抓住了她。龙白月回身挣扎抵抗,青铜烛台扎上太监的身子,铜器戳进软肉里的触感本就令她心虚,加上黑暗里又看不清穴道所在,太监害怕追丢了更是即便吃痛也死不松手,如此揪斗不休,竟被龙白月退到了出口处,她死命挣扎没注意脚下,一个趔趄倒跌出暗道,仰面摔在地上。
纠缠着龙白月的手这时候忽然蔫了下去,她惊魂未定,只觉得头顶上方被一个阴影笼住,待得定睛细看,却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那人盯着龙白月的脸,好象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颤着嗓子与她说话,声音意外又惊喜:“燕嫣……”
燕嫣?什么燕嫣?龙白月头脑稀昏,就听见刚刚还凶神恶煞的太监此刻老实的跪安:“小人罪该万死,惊动圣上——这女子是翠英殿刁奴,小人正要抓她回去,就地正法。”
龙白月闻言方又睁眼睨住面前这男人——他穿着赭黄色龙袍,可不就是皇帝么。
可不就是折磨紫眠、残害云阳、下令诛杀翠英殿宫人的罪魁祸首么。
可纵然如此,她却不得不低头。龙白月爬起来,拢拢头发伏下身子,用往日熟稔的腔调娇声道:“奴婢龙白月,叩见圣上……”
心如刀割,只求能驻足于悬崖边缘——她举步维艰,手里已经没有其他筹码了。
正文第六十九章含芳殿
皇帝和颜悦色的扶起龙白月,一直盯着她看,口中对太监发话:“翠英殿何时有这样的宫人,朕赦免了她,你下去吧。”
龙白月低眉顺眼,余光扫视四周,只见桌上累着奏章,架上堆着书卷,很像是御书房。她蓦然有些明白——这里通往翠英殿的暗道,定是为了皇帝与云阳公主幽会而建。
龙白月不禁觉得一阵心寒——他知道她是翠英殿的宫人,表情却稀松平常,仿佛翠英殿对他来说并没有特殊意义。可他明明曾经为了殿中人开凿暗道、替她变换身份、灭口无数。
多么反复无常的帝王心。
皇帝遣开地上太监,竟执起龙白月的手,兴高采烈的对外下令:“来人哪,摆驾含芳殿。”
几名内侍肩扛御辇,抬着皇帝和龙白月前往含芳殿。逼仄狭小的御辇让龙白月不得不和皇帝紧挨在一起,她诚惶诚恐,身子止不住的发抖。她也许该表现得更自如一点,方不辜负过去花魁的风采,然而她脑子里却一片空白,心里只能反反复复的叫糟:他是紫眠的父亲,他是紫眠的父亲……
皇帝饶有兴味的打量着龙白月,觉得她楚楚可怜的样子比起燕贵妃另有一番风致,便问道:“你刚刚说,你叫什么?”
“奴婢龙白月……”龙白月难堪不已,缩得更小躲得更远,不敢瞻视龙颜。
“你不用怕。”皇帝柔下嗓子安抚她,“朕带你去含芳殿,以后你就住在那里。”
她不是怕呀,龙白月心想:我惦记的是你儿子,怎好意思再应酬你,我早从良了我……
如今争取到缓兵之计,躲开了追杀,她得再想办法逃开。
御辇一路行至含芳殿,龙白月以为皇帝是送自己到这里来当差,不知又是伺候哪位主子,等下了御辇才发现,含芳殿竟是空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