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最后的女匪作者:贺绪林出版社:文化艺术出版社爷爷听得出,碧秀说的是实话。没有骗他。他又问:&ldo;她们两个知道路吧?&rdo;
&ldo;我不知道,我跟她们认识时间不长。&rdo;
爷爷长长叹息一声,不再问啥,双臂抱在胸前,靠在洞壁上闭目养神。
洞外的沙暴时弱时强,呼啸之声如尖厉的哨音在耳畔鸣叫,把荒漠之夜渲染得恐怖异常。
不知过了多久,爷爷打起了呼噜,那呼噜声似乎在和洞外的风声争强斗胜。他实在是太困乏了。碧秀没有睡,她一双乌眸在洞里发出熠熠亮光。她轻轻咳嗽了一声,爷爷没有动静。
她又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爷爷鼾声如旧。稍顷,她摇了一下爷爷的肩膀,爷爷的鼾声戛然而止。她吓了一跳,急忙缩回洞里。爷爷的身子侧了一下,鼾声又渐渐而起,由弱到强。她又壮起胆子,伸手去摇爷爷的肩膀,却意外地碰到了爷爷插在腰间的盒子枪。她的心猛地一跳,稍一迟疑,随即鼓足勇气,从爷爷腰间抽出了盒子枪。爷爷全然不觉,鼾声如旧。
碧秀手握盒子枪,心跳如鼓。她稳住神,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她张开机头,慢慢举起枪来,只要食指一动,爷爷就会在梦乡中直奔另一个世界。
这段往事是奶奶讲的。奶奶讲到这里用手中的针去拨灯花。我着急了,忍不住问:&ldo;你开枪了没有?&rdo;
&ldo;没有。&rdo;
&ldo;你咋不开枪呢?&rdo;
奶奶回过头,讶然地望着我:&ldo;你想要我打死你爷爷?&rdo;
爷爷在我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笑骂了一句:&ldo;这个崽娃子!&rdo;
我这才意识到问错了话,可还是嘟哝说:&ldo;你打死了爷爷,就可以逃走了。&rdo;
奶奶说:&ldo;我起初是这么想的,可临到头我却下不了手。&rdo;
&ldo;为啥?&rdo;我问。
&ldo;你爷爷是条汉子,也是个好人。&rdo;
&ldo;可你们是水火不容的仇敌呀。&rdo;我说。
奶奶说:&ldo;我们是仇敌。可那会儿他吃喝时想到了我,没把我当仇敌看,我也不能把他当敌人待。&rdo;
&ldo;就这么简单?&rdo;我还是不明白。
爷爷在一旁笑道:&ldo;你给娃往明白的说。&rdo;
&ldo;婆,你说嘛。&rdo;
奶奶笑了笑:说:&ldo;我喜欢你爷爷那样的硬汉子。&rdo;
爷爷哈哈大笑,满脸的得意之色。
我完全明白了。
许久许久,碧秀举起的枪又垂了下来。她想到了刚才那半块饦饦馍和两口水。尽管她是爷爷的俘虏,他们是仇敌,可一路上的接触,让她看得出他是个正直的军人,是个真正的男子汉,而且有一颗良善的心。她不能恩将仇报,趁他熟睡之机打死他。再说,他和她是乡党,常言说得好,亲不亲,故乡人。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大戈壁能和乡党相遇(尽管他们并不相识),也是缘分呀。不知怎的,她在心底对他生出了爱怜之情。她的思想如一匹奔马,到处撒欢……她想到,她被徐大脚强迫当了土匪,虽说徐大脚待她还不错,可还是没把她当人看,把她当作了礼物送给了陈元魁。如果陈元魁真心爱她也就罢了,可陈元魁的女人无数,只是把她当作玩物而已。她又想到,自己才十八岁,总不能当一辈子土匪,女人总是要嫁人的,难道自己将来嫁给一个土匪?不,她打心底不想当土匪,更不愿嫁给土匪。她的目光落在了爷爷身上,这个男人英俊魁梧,而且正直耿介,也不乏良善之心,还是自己的乡党。若是能嫁给这个男人终生都会有依靠。转而又觉得自己这个想法荒唐可笑,人家一个堂堂的国军上尉连长会娶她这个当土匪的女人做老婆?再说如今他们是仇敌哩!想到这里,她在肚里骂自己:&ldo;瓜(傻)女子,都啥时候了还想这种事。&rdo;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