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帘子被人掀起,露出一张银盘一样,笑容满面的年轻女子的脸来。她梳着高髻,发髻上簪了一朵白色的菊花,脸上的妆容也很淡,不曾佩带任何金银首饰,披着白色纱袍,内着月白色长裙,看上去很是朴素。看到她的这种近似于戴孝的装扮,想到刚死没多久的宁王妃,牡丹几乎可以完全肯定这人一定是宁王的姬妾。同时她也可以肯定,这人定然是在别处受了气,所以才拿雪娘发脾气。孟孺人的目光在牡丹的脸上停住,眼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芒,随即又落在满脸气愤的雪娘身上,淡淡笑道:&ldo;呵呵,是我这婢女不懂得规矩,唐突了二位。&rdo;随即回脸装腔作势地骂了那垂髫貌美侍女几句,紧接着又骂那两个训斥雪娘的嬷嬷:&ldo;亏你二位是府里的老人儿了,遇到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先和我说一声,这若是让人认为我是那等仗着殿下的势胡来的人,那可怎么好?&rdo;大家都不过是蒙着鼻子哄眼睛罢了,牡丹虽然不知这孟孺人为何态度突然来了这么大的转变,却也知道就坡下驴的道理,便拉了雪娘一把,雪娘硬邦邦地道:&ldo;您多心了,既然是误会,说开就好啦!也怪我年幼轻狂,没看清就敢纵马狂奔。幸好没冲撞到贵人,否则可怎么好,小女子十条命也不够赔的。&rdo;她重重地咬了那&ldo;贵人&rdo;二字,其中的嘲讽是个傻子都能听出来。偏生这位孟孺人就没听出来似的,笑眯眯地道:&ldo;哎呦,越说越让我惭愧啦。二位妹妹这是要去哪里?&rdo;雪娘见她态度突然来了个大转弯,一直不停地笑,倒不好再继续发作了,只得瓮声瓮气地道:&ldo;我和何姐姐一起去她的庄子里。&rdo;那孟孺人再度凝视了牡丹一回,笑眯眯地道:&ldo;这位妹妹长得真美丽,你的庄子就在这附近么?是在哪里呀?&rdo;牡丹被她那种古怪的眼神看得全身发毛,强忍着不适感敷衍道:&ldo;从这里还要过去很远呢。&rdo;孟孺人眼波流转,娇笑道:&ldo;是么?说起来我和妹妹可真是有缘呢。你看,硬生生就遇上了。&rdo;牡丹一边干笑,一边暗想,有缘,有个毛线啊。谁是你妹?你妹在你家里蹲着呢。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总这样拉着她们耗着到底是想干嘛?此时封大娘等人已经赶上来了,见牡丹与雪娘都下了马,站在一张身份不明的马车前头跟人说话,周围黑压压地站着一群五大三粗,面无表情的带刀男人,都被唬了一跳。但眼看着牡丹与雪娘似是没有什么大碍,也就放下心来,下了马守在一旁看着。那矮胖汉子看了看越发高起来的太阳,又焦躁地看了看来路,与那穿灰衣的嬷嬷对视一眼,做了个手势。那嬷嬷脸上露出破釜沉舟的表情来,同孟孺人行了个礼,道:&ldo;孺人,咱们在这里耽搁的时间太久了,只怕稍后殿下就要赶来啦。&rdo;她的语气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但牡丹觉得,她应该是对这孟孺人不甚尊敬的,只是面子上的功夫而已。果见孟孺人的眼里闪过一丝恼怒与不甘心,眉毛竖起又落下,回眸盯着牡丹笑道:&ldo;今日有缘与二位妹妹相见,却是不小心生了误会,请容我改日设宴向二位赔礼道歉。&rdo;说着看了那叫做丽娘的侍女一眼,那侍女忙捧出两串檀香木珠子来。孟孺人笑道:&ldo;初次见面,没什么好东西,就只这珠子是请高僧开过光的,乃是内造之物,还做得精细,送与二位妹妹做个见面礼,还望你们不要嫌弃。&rdo;先前揪着人不依不饶的骂,又是吓唬又是要跪的,这会儿却是笑容可掬的又要请客又送东西的,这到底在搞什么名堂?雪娘越发迷茫,一边以目示意牡丹,问她这是怎么回事,一边客气地推辞道:&ldo;不必啦。只要您肯还我的马,让我们走,就比什么都好。&rdo;&ldo;好说,好说。&rdo;孟孺人半点将东西收回去的意思都没有,娇笑道:&ldo;怎么,二位妹妹是嫌弃我这东西微薄粗陋入不得眼么?&rdo;说着竟示意那两位嬷嬷一人拿了一串硬生生地给牡丹和雪娘套在了手上。那位穿灰衣的嬷嬷顿了一顿,仔细打量了牡丹一番,握住牡丹的手,原本冷硬的脸上突然绽放出春天般温暖的笑容来:&ldo;孺人也是一片好意,小娘子就不要推辞了,再推辞就没意思了。&rdo;随着那檀香木珠子一道套在牡丹手腕上的,还有原本属于她的那对银钏子。牡丹觉得从这孟孺人掀开帘子开始,就一切都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她下意识地就想赶紧离开这里,便谢了那孟孺人,拉了雪娘道:&ldo;孺人还要忙着赶路呢,我们就不要耽搁孺人了,走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