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黄昏,彩霞满天,道路两旁的禾苗正是青翠茂盛的时候,牡丹打马慢行路上,但见满目青翠,许多鸟儿在田间地头飞腾跳跃,叽叽喳喳,间或还能看见几只白色的水鸟伫立田中,远处村落里炊烟袅袅,好一派乡间田野风光。封大娘和雨荷见她看得出神,便也不催她,几人慢悠悠地走着,偶尔互相间开几句玩笑,倒也轻松自在。忽听身后一阵马蹄声响,牡丹回头,见当先那匹马很是醒目,通体乌黑发亮,唯有额间与四蹄是白的,身材高大健美,显得很是漂亮威风,马上之人则戴着黑纱幞头,穿着宝蓝色的缺胯袍,腰间挂着把黑色的横刀,表情坚毅,正是蒋长扬。他身后跟着的那穿灰色袍子的黑脸汉子,不是先前去了芳园报信的邬三又是谁?牡丹没想到竟然这么巧,会在这里遇到他主仆二人,当下勒马停住,回头望着蒋长扬一揖,笑道:&ldo;蒋公子安好。&rdo;蒋长扬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牡丹,诧异地挑了挑眉,随即慡朗一笑,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也抱拳还了牡丹一礼:&ldo;何娘子安好。您这是要回城去么?&rdo;牡丹笑道:&ldo;正是呢。&rdo;蒋长扬看了看天色,又打量了牡丹在夕阳下显得流光溢彩的脸一眼,道:&ldo;我有事也要回京,天色已晚,若是您不嫌弃,不妨同路罢。&rdo;面对傍晚是夏日里最美好的时段之一。路边的糙丛中已经响起了促织长一声短一声的叫声,微风吹过,稻田发出轻轻的沙沙声,空气新鲜清冽,向着夕阳骑马缓行,实在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情。牡丹侧头瞧过去,只见蒋长扬在离她两个马身左右的地方,不急不缓地持缰而行,他那件鲜艳的宝蓝色缺胯袍、纯黑色的马在夕阳的余晖中、傍晚的藏青色天空下、碧绿的稻田旁显得格外显眼,更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之感。她不知道他穿鲜艳的颜色也很好看。在牡丹的印象里,他似乎就没穿过这样鲜艳的颜色,不是灰就是黑,不然就是青色,那些灰暗的颜色并没有让他黯然失色,反而衬得他的气质越发突出。人无非三种,一种人是无论穿了什么样的衣服,也是只见衣服不见人;一种是人靠衣装,穿得得体自然就越发好看;还有一种人是不管穿什么,衣服都只是陪衬。在牡丹看来,蒋长扬就明显属于最后一种人。到此,她是万分好奇此人的身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潘蓉的好友,尚书府的座上客,敢和郡主作对,深得汾王青睐,此刻又和宁王府田庄的管事卯上了,在芙蓉园附近有精宅,在这里有田庄,马术、刀技、球技一样精湛,这样出色的人,又热心,若是权贵的子弟,他应当很出名。可是窦夫人等人却都不知道他是谁,甚至于要向自己打听,那么,他到底是谁?只可惜不能追着问他的身份。牡丹清清嗓子,打开了话头:&ldo;总给您添麻烦,实在是很过意不去。感谢的话我就不再多说了,但您倘若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请千万不要客气。&rdo;&ldo;您放心,若是有需要,我一定不会客气。&rdo;蒋长扬微微一笑,扫了牡丹一眼‐‐她今日穿的是一身橘红色的胡服,腰身还是一样的纤细,比之上次打马球之时虽是黑了些许,却明显健康结实多了,精神状态也完全不一样。此刻的她,青春活泼,与从前刘家那个似乎风一吹就要倒的贵妇人比起来,几乎完全就是两个人。果然大户豪门就是个将活人慢慢变成死人的地方。牡丹笑笑,接着又冷了场。这没法子,两人本来就不熟,彼此之间也没什么共同话题,他话不多,牡丹也不是那种话多的人,做不到无话找话的和他拉近乎。一行人又默默前行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蒋长扬主动开了口:&ldo;您上次用了那头疼药,感觉怎样?&rdo;牡丹&ldo;啊&rdo;了一声,含糊答道:&ldo;还不错,头疼一直就没再犯过。&rdo;蒋长扬道:&ldo;那就好。从前我母亲也有头疼的毛病,一疼起来就了不得,什么事都做不了。这方子虽然不是顶顶好的,但也是花了许多心思配来的,她现在就只用这个,已经很久没犯过了。既是服了效果好,回头我再让人送些过来。&rdo;牡丹根本就没服用过那药,她那天本就是装的病,也从来没有随便乱吃药的习惯,而且还很怕吃那种黑乎乎的药丸,又怎会去吃那药?听到他说还要让人送过来时,忙道:&ldo;不用啦,上次送的还没吃完,还有好多好多呢。&rdo;蒋长扬觉得她这句&ldo;好多好多&rdo;就如同小孩子一样的,不由微笑起来:&ldo;左右放在我那里都是闲置,不如给用得着的人。您就别推辞了,要是过意不去,可以给药钱。&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