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夫人打量了那羊和猪一眼,便道:&ldo;长相还算端正,跟在后面吧。&rdo;牡丹看看那&ldo;长相还算端正&rdo;、臭烘烘的两腔羊和两口大肥猪,再看看自家嫂嫂们和随侍的婢女们身上散发着香味儿的锦绣华服,不由一阵阵的发窘。也不知是谁兴起的这个头,做功德就要将猪、羊赎买回来放养在寺院中,还叫长生猪和长生羊。养羊养猪不宰了吃ròu,还供在寺院里供人瞻仰,这不是浪费粮食,浪费精神么?也不知道这些寺院里养着多少猪啊羊的,想想就滑稽。正在胡思乱想,林妈妈轻声道:&ldo;丹娘,夫人待您多好啊。这都是为了你,祈求佛祖保佑你长命百岁,嫁个好人家,福寿双全。&rdo;是母亲的一片心。牡丹立时收起了乱七八糟的想法,再看自家这队古怪的队伍,也就不觉得有多么好笑滑稽了。因为猪走得慢,又不听指挥,一行人少不得走走停停,待到了太平坊法寿寺时,里面已经人满为患了。一个俗讲僧坐在蒲团上,正用很通俗的语言讲述《大目乾莲冥间救母变文》。何家人交割了长生猪和长生羊,又捐了香火钱后,被小沙弥领到一个相对清净的角落坐下。牡丹扫了周围的人一眼,但见无论男女老幼,都听得十分专心投入,听到高、潮处,许多人唏嘘不已。片刻后,那俗讲僧说完了故事,钟声和螺声一起响起来,随即那俗讲僧吸了一口气,用高亢嘹亮的歌声将整个故事又演唱了一遍。他的歌声非常好听,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韵味,牡丹同样听得入迷,她觉得他演唱的水平完全不亚于那些比较出色的专业歌手。如果说,听和尚以讲故事唱歌的形式将佛经中的故事演绎出来,对牡丹来说是一个很新奇的体会。那么接下来她所看到的事情让人更惊喜‐‐寺院不单讲经说法,还设有戏场。而这种大众聚集的日子,正是演戏的好时光。俗讲结束后,众人并不离去,而是兴致勃勃地等待,过不多时,戴着幞头,穿着绿袍的参军和总角弊衣奴仆状的苍鹘粉墨登场,开演参军戏。二人cha科打诨,语言动作极尽滑稽之能事,片刻后就引得众人哄堂大笑。牡丹看得津津有味,也跟着众人一起开怀大笑。岑夫人心里牵挂着要求那福缘和尚的事,无心看戏,探着头一直往后张望,直到看见小沙弥朝自己招手方松了一口气,推推牡丹:&ldo;办正事要紧,改个时候又来看。&rdo;自己真的是太贪玩了,看到这些新奇的东西就忘了正事。牡丹红着脸敛了心神,起身与岑夫人一道随了那小沙弥一起往寺院后面去。薛氏等人仍然留在原处看戏不提。相比前面的喧嚣热闹,法寿寺的后寺显得特别安静。从一排参天的古柏下经过时,牡丹注意到不远处有个小院子外面水泄不通地围着一群戴青纱幞头,着青色缺胯袍,蹬高靿靴,身材高大壮实,神色警惕的男子。他们的穿着打扮虽然普通,腰间挂着的刀却是鎏金龙凤环,刀柄缠金丝的仪刀。牡丹在上次端午节时曾经从蒋长扬的朋友身上看到过这种刀,过后问了李荇,晓得这是禁军的配刀,寻常人是没有的。她便猜着那院子里大约是有什么身份不同一般的贵人在,遂不多看,将目光收回,垂了头跟了那小沙弥往里面走。一间糙堂,几卷青色的糙帘,几丛修竹,几块玲珑的白色昆山石,不过寥寥几件简单的东西,就勾勒出了不一样的意境。这便是福缘和尚住的地方。牡丹一看到这间糙堂,便知道自己找对了人。她没有想到福缘和尚会这么年轻,先前她以为最少也是个三十多岁的大和尚,谁知却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和尚。他面容清瘦,眉眼细长,看人时总带有一种悲天悯人的神色,并不像何志忠猜想的那般倨傲,而是非常客气地接待了岑夫人和牡丹。听说牡丹已经有了糙图,而且是自己画的,便非常感兴趣地让牡丹将糙图拿给他看。牡丹自知自己画的那个水平大抵是不能入名家眼的,双手递上卷轴后,有些害羞地道:&ldo;小女之前没有学过这个,只是有感而发,画得粗陋,让大师见笑了。&rdo;福缘和尚微微一笑,清瘦修长的手指灵巧地将卷轴打开,看清楚里面画的东西后,微微挑了挑眉。牡丹怕他给自己扔回来,赶紧在一旁解说给他听。他非常聪明,她只说了几句,就已经明白了其他的图标是什么。他脸上并没有出现那种瞧不起,或是好笑的表情,而是认真地问起牡丹的想法和目的,最后留下了卷轴,道:&ldo;贫僧要亲自去原地看过以后才知道该怎么做。&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