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知道何平安不会水的,之前在赵府里时她就被几个丫鬟戏耍推到了水中,还是自己路过把人捞回来,自此何平安行走水边都会分外小心。今日好端端的,她怎么会失足落水?
宝娘趁着去厨房给她煎药的时机与白泷套话。
少爷跟着一起落水,白泷这些天在周氏的眼皮子底下过得很是煎熬,如今见面,她眼底青黑,满面憔悴。
“少爷出门也没人知会我一声,我那时还在屋里给少爷缝制鞋袜,哪知有这样一出,太太一过来就将我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欸。”
宝娘安慰了白泷一番,而后问道:“少爷身体如何?”
“少爷近来咳嗽畏寒,屋里每日都烧炭火,暖烘烘的,大夫说定期服药,修养上一个月便好。”
“那我就放心了,少奶奶这几天躺在床上大半时候都是睡着的,神智不清,夜里时常做梦,欸,一个月怕是好不了,也不知……”
白泷见宝娘如此担忧,宽慰道:“家里不缺这点钱,老爷吩咐郎中只管用最好的药,奶奶还年轻,想必能挺过来,年三十指不定就能下床了。”
宝娘想呸她一声,心想还年三十呢,又不是摔断骨头,呛个水都要躺十天半个月,那干脆趁早准备后事。
“少爷是怎么落水的?”宝娘蹲在药炉跟前,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提了一嘴。
“我听说是、是被老爷踹下去的。”
宝娘啊了一声,左右看了看,小声问道:“哪有老子这样的?少爷不是他的独子吗?”
“是呢,不过老爷向来如此,两人之间其实并不亲近。”
宝娘啧啧,嘀咕道:“我刚来顾家,看到这么大的宅子,心想老爷还真疼自己儿子,没想到我猜错了。”
白泷叹气:“也不怪你,这事若说给别人听谁信。”
宝娘点点头,她回去后想着白泷的话,总觉得何平安落水与少爷脱不了干系,本打算等她清醒了问一问,谁知今日何平安昏了一日,迷迷糊糊中梦话不断,她凑近了,勉勉强强能听到她在喊娘。
她白苍苍的脸,满头的虚汗,不知梦到了什么,喊了半天,猛然惊醒。
宝娘被唬了一跳:“还以为你见鬼了。”
何平安穿着汗津津的亵衣,一手摸着前额,哑声道:“我梦到我娘了。”
“你娘跟你说什么了?”宝娘用热水将巾帕打湿,给她擦了擦脸。
何平安歪坐在床上,失落道:“让我吃好喝好,别玩水了。”
“你真是失足落水?”
何平安反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说道:“怪我自己不长记性。”
她望着跳跃的烛光,良久,又自顾自地笑了一声,就听宝娘在身边道:“都说事不过三,但愿你没有下一次了。你要是死了,我可怎么办。”
何平安一死,宝娘十有八九还得回赵家,可赵家哪有顾家这样的泼天富贵?她打心底是有点不舍得的。
她给何平安端来药,看着她喝完,吹灭烛火。
展眼半旬就过去了。
顾老爷留着李小白在家过除夕,因怕他沾染了病气,故将李小白安置在自己那里,周氏看不惯他这外甥,索性搬到顾兰因这里住上了。
何平安白日里躲在自己屋中,周氏想起她了就会过来瞧瞧,见他两人分房而睡,时常明里暗里逼着何平安搬去顾兰因屋里。
外人不知这里头的内情,落在周氏眼里,就是她不识好歹,自己的儿子不顾一切要娶她回来,她倒好,惯会拿乔,故意吊着男人,真是个狐狸精小贱人。
这一日何平安伺候婆婆用膳,恰逢上顾兰因从外回家,不得已站在他边上给人布菜。
春韭堂里,婢女垂首侍立在珠帘外,何平安穿着鹅黄色交领袄子,身上一股药味儿,她在病中消瘦了几分,此时一双长眉低垂,姿态极为温顺。顾兰因看着执玉筷的那双手,当着周氏的面,伸手用力抓住,将她一把拉到自己腿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