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吟片刻,想起先前陈骏安说的事,冷声道:“我稍后带你去后山的山洞里,务必要避开官府的人。”
卫姝瑶忽然抬起了头。
“即便太子心存良知,不会直接杀了咱们,你也不能再与他有所接触。自从皇帝下令抄没英国公府,天子眼中就再无卫家茍活的寸地。他终究是储君,不可能违逆天子。”
卫鸣怕她不明白局势,将原委诉于她听。
他见小妹双眸茫然,以为她想起了在谢明翊身边的屈辱日子,声音不免软和了几分,安慰她道:“等我们和父亲团聚,找个偏僻的小山村,避开这一切。”
卫姝瑶心中沉闷得厉害,却只是轻轻点头,“阿哥,我都知道。若是北上赶急,等我能骑马了,咱们马上就出发。”
卫鸣神色凝重,没有继续应她。他麻利地收拾好东西,背起了卫姝瑶。
外面雨势渐小。
卫姝瑶趴在兄长宽厚的背上,慢慢回想着方才的对话。
听他二人语气,芫华应该就是那位在河州救过兄长的大夫。
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她不得而知,只听出来,应该是在宁王一事上起了分歧。
芫华显然不待见宁王,不愿见兄长为宁王所用。
卫姝瑶眼前蓦地又浮现出宁王谢钧的模样,那张凌厉得近乎刀削斧凿的面容,莫名叫她发怵。
“我可不想照顾小姑娘。”
彼时他冷意刺骨的嗓音言犹在耳。
凉风袭面,她身上不免打了个颤。
其实不必兄长多言,她也知道,卫家是罪臣,翻案势必牵扯宁王谋反一事。而父亲兄长却与宁王又一直有来往……
这如何看,都是死局。
卫家确实无路可退了。
她想,自己或许命不久矣,眼下听从兄长的安排,对她而言应该是最好的出路。
既然时日无多,总要和家人待在一起,不能再冲动任性了。
山林微风轻拂,撩动她的发丝,凌乱散在卫鸣的背上。
她把脸埋进卫鸣的背上,心里却闷闷地痛起来。
若是兄长当真要投靠宁王……她还能回到谢明翊的身边么?
只怕是,再也不能了。
卫姝瑶心逐渐沉下去,坠入深渊。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无论是远方的村庄,还是身处的密林,都陷入一片静谧。
偌大的岩洞里燃着一丛篝火,暖意徜徉。
卫姝瑶一个人坐在巨大的石块上,凑着火光看书。
这里是后山的一处天然岩洞,卫鸣把她安置在这里后,给她熬好了汤药,便出去办事了。他说要过几个时辰再回来。
他临走前再三叮嘱,让她乖乖在这里等她。他还告诉她,为免打草惊蛇,他甚至没有告诉陈骏安和陈伯这个地方。
卫姝瑶吃过了带来的干粮,咬着牙,将汤药一饮而尽,难喝得她眉头直皱。
她身上暖了起来,身上也有了点力气,便下了石榻,四下打量了一番。
她觉得卫鸣应该早就来过这里,说不定他前段时间就藏身在这山洞之中,所以这里面收拾得格外整洁。
外面还在飘着细雨,有细小的虫鸣声传来。
卫姝瑶坐在篝火旁,又打开了手里的那卷册。这是她之前问陈伯要的药理书,陈伯原先是村里的行脚医,从家里拿了几本给她。卫鸣临时起意,她只带了一本。
她一是想着缓和焦虑的心绪,二是想知道,自己到底是得了什么病,究竟还有没有救。
只是,不知为何,今夜这些细小的字眼如一个个飘浮的尘埃,怎么也无法停留在书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