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崔决,正?在河畔,认真欣赏着这枚河床上的翡玉。
命中?有时终须有。
仅仅因为一个阴差阳错的乌龙,他们就缘起于一个春日的午后,那会?他应崔瞻远的要求,与各族郎君周旋,结果?,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绣鞋就扔到了?他身上。
于是,她就看到了?一个娇小的娘子,就像他曾经救下的那只小雀一样,蹦蹦跳跳地来到他身边,完全不会?藏匿自?己的心事,将?紧张和绝望都写在她脸上。
他当时只觉得,他难道是什么吃人的野兽不成?
他在众人面前?的形象,也不是什么煞神。
这人为何什么都不敢说呢?
一旁跪下的丫鬟已经开始在求饶中?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了?,她应该趁机为自?己辩白才?是。
不过,这样的人倒是少见,尤其?是在崔府,更是没有像一只小雀一样莽撞的人。
他并未打算要怪她,他反而决定先露出一个笑脸——就像他一直以来对所有人这么做的,看着知礼守节,实?则疏远冷淡的微笑。
他的本意是,你可以为自?己说话?了?,说些好用的借口,让我?原谅你吧。
但当时他并未想过,其?实?无论从徐燕芝口中?说出什么,甚至只一些咿咿啊啊的口吃,他都打算一笑而过。
可当时的徐燕芝不小心用绣鞋砸到他只是一个意外,本来,他们的关系也会?在这里结束。
他当时确实?认为,徐燕芝是不同的,是个有意思的小娘子,一个活泼热辣,不知天高地厚的表姑娘。
但如果?为了?她牺牲自?己的前?途,并无必要,他只需要静静地去观赏一朵花开花败便好。
但他偶尔也会?有恃无恐地露出马脚,给徐燕芝一丝渺茫的希望,让她能够追上他一点。
他知道他自?私卑鄙,利用了?一腔热忱。
但他天生就是这样的人,他并不会?悔改。
可往往更让人难以忘怀是过程中?如乱玉飞花一般的美好,在他无法?自?拔地沦陷在这场追逐关系中?时,他的前?路也被完全堵死了?,不过他发现了?一条小而弯曲的歧路,在那里遇见了?等待他并肩的徐燕芝。
再回过神来,他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太久,甚至超过了?什么所谓的永生永世,千生万劫。
他已再也无法?改变,徐燕芝在他的命运间,用并不成熟的刀法?,刻下了?浓墨重彩,难以消弭的一笔的事实?。
他记得很深,他的第三世,也就是和徐燕芝离开崔家隐居的那辈子。他和徐燕芝尝试过许多有趣的事情,他们去看过北地极光灿烂,游历各处火树星桥,闺房之乐,品尝世间最寻常夫妻所能够经历的一切。
二人在榻间总有会?多弄出些花样,她又显得旖旎无边,她在自?己假扮的那群妖精中?,狐媚最真。
自?然,她并不是有什么勾魂摄魄的狐狸魂,妖娆无比的身段,而是那双眼中?透出的痴幻,假假真真,真真假假,总让人深信笃定,她就是那媚人的狐妖。
这样的女子,才?最动人。
他真想抱住她,在她从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一直亲到圆润白皙的脚趾,也真希望她能再拥着他,说些可心的话?。
但崔决深知,现在自?己还不能暴露:“你莫与我?生气,我?只是与你随口一提罢了?。”
“那能不能以后别提了??”
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跟崔决同行,便总暗示自?己先将?以前?那些屈辱忘了?。
但每当他们躺在同一张榻时,她都会?被一种莫名的窒息感扼住喉咙,
她不停地在问自?己,为何自?己还能跟他同榻而眠,为何自?己连自?己阿娘的尸骨都守不住,为何她不是一个英勇善战的女中?豪杰,手起刀落,可以在乱世中?保护自?己。
但她终究不是,她必须先借着崔决,向崔瞻远复仇。
“好,我?不提。以后我?都不提了?。”崔决点点头,偏着头问她:“我?的手还是很痛,不方便为自?己包扎,你气消了?来帮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