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爹确实是很高兴啊,妖族强者为尊,若不是遇到哪吒太子,他什么都不知道,等回头牛魔王找上门,也就是个他被杀当场,女儿被掠去欺辱的份。
甚至都不会成为妖界的谈资,因为这事太平常了,西牛贺洲的家常便饭罢了,什么牛魔王是被太子驱赶到此,什么无妄之灾,什么良善妖怪,换个神仙,你看他能为此眨一下眼睛?
哪吒看着那喜笑颜开的狐王,青年面容清俊,神情里有一种烂漫天真,和怀里这只差不多,忽然开口道:“你这老狐跟脚不差,本事倒平常,罢了,既结了这门干亲,送你样东西傍身。”
说着,一道流光飞向狐爹,下一刻青年的宽袍上浮现一道金甲,不是什么极好的神兵,是天将制式甲胄,哪吒和李靖同领天兵,他一般为先锋大将,李靖则是统兵元帅,哪吒的先锋军有五千天兵,这甲胄就是领一百天兵的天将甲胄。
狐爹哪能不识这个,凭这甲胄就够震慑四方的了,何况还有了太子这样的亲家?他还没来得及道谢,甲胄之上又有流光呈现,竟是一把纹样莲花的神兵长剑。
哪吒撸了撸怀里的狐头,只道:“今年的五月十,黎山老母广开法会传道,可凭此剑入内,狐王想要护得这一方生灵安稳,还是要勤于修炼。”
他都不想说什么了,这窝狐狸和他所见过的本事通天的妖物差距太大,老狐天真,小狐呆呆,叫他都不大好意思直接就走。
狐王千恩万谢送走哪吒,一回头看到土地,轻声叹道:“上神果然还是上神啊。”
下一刻青年泪如雨下,对土地哭诉着嘤嘤呜呜,“我本事不济,是我想的吗?我勤快一点就能得道飞升吗?一千一百年了啊!说好的狐狸百年生一尾呢?”
他哭得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是五条短巴巴的黄狐尾。
土地想不到什么话来安慰,只能干巴巴地劝道:“狐王虽然尾巴少,但至少活得长啊。”
狐王的哭声顿时更大了。
云头上哪吒其实没走远,也听到了这哭声,他有些纳闷地看了看那嚎啕的老狐,摸了摸怀里小狐的脑袋,自言自语道:“良善妖物……倒也可爱。”
他看那老狐哭得直抖那双毛茸茸的耳朵,不知道为什么手痒痒,总想去捏两下。
既醉震惊地看着哪吒,圆溜溜的深墨绿色的狐狸瞳配着那雪白的毛毛从他怀里抬头,那漂亮眼瞳里带着震惊,这么小的狐狸崽崽也不知道在震惊些什么,哪吒定定地看了看她,然后伸手捏向她的耳朵,软软暖暖毛茸茸,少年脸上浮现出一点喜爱之情。
虽然说着是要送给母亲做女儿的,但哪吒离了积雷山上空不远,就把既醉带回了他在西天的殿宇,整整盘了几个月狐狸。
既醉被盘得化形了好几次,有一回她还照到镜子了,那是安置在殿宇里的佛宝镜,照得十分清晰,不是她用了很多年的美人躯壳,也不是她半化形时的妖异模样,而是真正的化形之身,媚态横生,娇娆天真,美得叫狐狸痴痴站在镜子前走不动道。
那人身躯壳虽也美得不相上下,但到底少了些非人妖态,既醉自己照着镜子都被迷住了,可哪吒不仅无动于衷,还见一次学狐爹拍一次,每次既醉都没陶醉上一会儿,就被拍成狐狸团子。
如果郎心如铁四个字能化形,那大概就是哪吒太子的模样吧。
既醉被盘得老老实实,她每次照照镜子,只觉得毛毛都被盘出包浆了,哪吒那边又接到天王传召,这才餍足地揣上狐狸,出门遇到五菩萨,几位罗汉尊者,他都目不斜视,连观音遇他都是含笑点头,还夸既醉毛色好看。
就这样了,哪吒也没有把狐狸递给观音摸两下的意思,少年傲气,只是淡淡地道:“天王召我,大士自便。”
说着踏云便走,既醉震惊地看着哪吒,刚才那是观音菩萨吧?是吧?她都看到杨柳玉瓶了!对观音菩萨就刚才那个态度吗?
哪吒一边飞,一边呼噜着既醉的毛毛,也不知她能不能听懂,只随口解释道:“佛门乱如散沙,我无心深究,只敬世尊便罢,诸天神佛……呵。”
世尊如来佛,无所来,亦无所去,那是传教的说法,如今的西天佛教,几乎是哪吒看着兴盛起来的,他托得世尊庇佑,莲花转身重活一世,那时世尊也艰难,他为世尊披荆斩棘斩妖无数,灵山有他的护法殿宇,但最终世尊并未留下他,反而将他送回李靖处,便是因为西天水深。
他曾和数家菩萨结怨,也差点打死一尊罗汉,就是因为少年眼里容不得沙子,他撞见过菩萨坐骑吃人,也看过罗汉掠美劫财,虽则那坐骑叫他打死了,罗汉抢的财物美人叫他送回去了,可他没看到的地方又是什么样?世尊知晓此事,父子夜谈,那西天世尊如来佛只叹道:“前路荆棘难行,唯有烈火焚烧,我已在火中。”
这夜过后,哪吒便听从吩咐离了西天,回到李靖的身边听令了,他知道世尊当年救他,是看中他天生杀星,想得他这一个助力,可陪伴久了,便真生了些父子之情。
这其中的隐秘哪吒从未告诉过任何人,他自见到那搅风搅雨的猴魔后,就知道这便是世尊定下的下一任佛教护法,也唯有一只敢于大闹天宫的猴子,才有伴随世尊战天斗地,重塑佛门的勇气。
他也有,可世尊舍不得。
少年心中百般滋味在心头,见识过这样的慈父之心,再看到李靖那张老脸,哪吒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李靖手里托着塔,塔上如来佛含笑看他,哪吒忽又笑了,折身拜称,“父亲。”
李靖也不稀罕他这属狗脸的难得叫声爹,冷哼一声,只道:“明日南天门轮到你执勤,莫忘记了。”
哪吒冷淡道:“父亲替我请几日假,我要回家一趟见母亲。”
李靖愣了愣,好半晌才道:“那、那就去吧,你母亲也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