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略一思忖,便收了剑。此刻的云浅月却开始了梦呓,不断喃喃呼喊着&ldo;焰水&rdo;二字。我搭他腕脉,并无异常,转眼却看见他左腿裤管逐渐濡湿的鲜血。当日在白水关前,他曾向我讨过一瓶止血散,当时便曾因为失血而摔倒,也是血染裤管。
&ldo;若水,你看看他腿上可是有伤?&rdo;我背过身去。
耳畔一阵衣袂擦动的悉唆声,片刻之后,传来若水清朗的声音:&ldo;腿上有旧伤。伤口已然迸裂。茗姑娘可有准备止血散?&rdo;
仓促出行,身上除了一柄软剑,什么都不曾带,想想说道:&ldo;你还能动用圣力么?……先用圣力替他止血,我去探探路。得尽快离开这里。&rdo;
&ldo;……不行。&rdo;
我有些诧异地停下脚步,若水轻声道:&ldo;我动不了圣力。他腿上的伤很糟糕,封穴止不住血。茗姑娘身上可有火种?&rdo;
&ldo;炙伤止血他如今受不了,若火毒攻心便只有死路一条。你试试截脉手法能不能替他止血,小心不要碰……&rdo;话音未落,便听见云浅月无意识呕吐的声音,纠缠着我后半句未说完的话,&ldo;‐‐到他足百里穴……&rdo;
此时也顾不得云浅月是否衣衫不整,我只能转身扶住不住呕血的云浅月,解开他被若水封住的几处穴道,缓慢替他揉穴。若水顺手放下他下裳,掩住他身子,人已站了起来,朝周遭望了望,说道:&ldo;此处灵水泽地,风穴阴关,应该会有&lso;凋颜糙&rso;,我去找找便回来。&rdo;
凋颜糙是一种嫣红色的小糙,很好辨认,于旁人无益,却是暮雪教弟子的灵药。大凡暮雪教弟子圣力被封,无法施用时,寻得几枝凋颜糙服下,片刻便能恢复。
若水圣力无法施用,这倒是很奇怪的事,圣力这种东西是暮雪教中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力量,除非用特殊法门,否则是不会随个人受伤而损害的,普通人也不可能封得了若水的圣力,昨晚在跃虎渊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云浅月终于安静了下来,我取出手帕替他拭去嘴角的鲜血,这个昨天还凭着一把刀逼得我几近绝望的男子,此刻看起来却是说不出的苍白脆弱,他那倨傲的微笑,诡秘的眼眸,都化成了黯淡苍冷的凄恻容色‐‐为了救若水,方才落入如斯境地?他为什么救若水?或者,又是某种图谋?
若水匆匆的脚步又近了,我看他一眼,他显得有些焦急,却并不说话,手中还捏着半枝凋颜糙。禁不住暗叹云浅月的好运,就连摔落悬崖都选了这么个孕育灵糙的地方。若水圣力很快便恢复了,强行替云浅月止血之后,若水眼望着高逾千尺的悬崖,说道:&ldo;我们得尽快回秋绶去。&rdo;他声音极轻,却带着浓浓的担忧。
看了昏睡中的云浅月一眼,我有些头疼。眼前这山壁太过陡峭,以我与若水的轻功,顺着枯藤攀援而上,已然很是勉强了,若想拖着一个犹在昏迷中的云浅月上去,简直是痴人说梦。王爷还未下令任云浅月离去,我便不能轻易放下他,昨夜被他逃脱已是失策,如今更不能丢他一个人在这悬崖之下了。
&ldo;不若你先回秋绶。遣人送些药物来,待他稍稍好一些了,我再带他回去。&rdo;
意外的是,若水又摇摇头,迎着我诧异的目光,解释道:&ldo;我昨夜摔伤了内腑,如今不能凝聚真气。暂时上不去。&rdo;他一面说着,清冷的眸子便向我望来。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要我先回秋绶,&ldo;夜流霜将军与薛冷将军同为营将军,位份相当,并无主从之分。此刻若无人主持战局,那两位必然会各自为政,互不妥协。军中无主,原本是用兵大忌。&rdo;
我知道如今西南战局不能没有个镇压台面的,尤其是恰好破关大捷的此时,夜流霜将军与薛冷都已引兵出战,必然各有功勋,秋袭是败是退,我军接下来是守是战,都需要有人拿主意。可是,若水怎么也不想想,我个对行军布阵一窍不通的侍女,除了狐假虎威当龛上的泥像,我拿得定什么主意?
若水显然不知道昨夜破关大捷,夜流霜将军已自白水关而下,与薛冷将军凑到了一块儿。见我迟疑,便放柔声音问道:&ldo;茗姑娘可是有难处?&rdo;
我将昨晚的事简单告诉若水,若水微微皱眉思忖片刻,霍地转身,断然道:&ldo;还请茗姑娘立刻回秋绶,将薛冷将军马上调回秋绶要塞!再迟片刻,只怕夜流霜将军有性命之虞!‐‐昨夜暗中偷袭我的是东城密探。&rdo;
&ldo;……单大人可曾看错?&rdo;我却是真正的错愕。
眼中闪过颜知将军艳若春花的容颜,那个骄傲善妒的年轻将军,无论如何也不会在西南战局如此吃紧的时候,正大光明调派东城密探谋害若水吧?……何况,颜知将军如今还被困在东北生死未卜呢。
&ldo;薛冷是东城密探副首领。&rdo;若水很有些动容,不住地催促着,&ldo;茗姑娘请不要再耽搁,马上回秋绶。夜流霜将军若出意外,王朝折损的是三位将军!&rdo;
是薛冷要害夜流霜。我这才恍然明白。当初王爷也曾说过,夜流霜与薛冷私怨甚深,究竟什么恩怨我不清楚,但王爷与若水都如此小心翼翼地将他二人控制住,当中内情必不简单。照如今看来,薛冷借着混乱战局谋害夜流霜,未必不是不可能的事。他既是东城密探副首领,调动人马缠住若水,自然只是一道指令就可以办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