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知道自己背负的使命。
他的母亲惠嫔,是一个坚贞的女人。她深爱着元灵帝,却与旁人生下了种。他的父亲,刘岑,他称作刘伯,是前朝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然而如今英雄迟暮,存着那口气,就是要亲眼见证复国。
敬亭颐已经失去了太多,而浮云卿,是他二十四年来,唯一得到的珍宝。
有时想,上辈老人的恩怨,与他们年青一辈的有何干系?伤害他父母的,是太祖,而不是当朝官家。
纵使变法有失偏颇,可多数百姓依旧过得幸福安逸。他为甚要起兵造反,他能确信,另一个新朝的建立,能让百姓比今下过得更好吗?
着手复仇,可□□已死,复仇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将无辜的人拉进来陪葬罢了。
最无辜的,是浮云卿。
有时想,就算投降不反,官家仍旧不会善待他们这批人。官家会像太祖那样,杀光所有人。
既然不反要死,那为甚不反呢?反了,以虢州庄的力量,夺下定朝大半疆域不是问题。
剩下的疆域,他可以联络辽金一起攻之,再扫清碍眼的辽金。
他相信,他有能力做到。
可他当真要这么做吗?他了解浮云卿的脾性。他若做皇帝,浮云卿宁愿抹脖子,也不愿做他唯一的皇后。
要眼睁睁看着浮云卿像他母亲一样,含恨而死吗?
渐渐的,敬亭颐心里得出了答案。
他抬眸与卓旸对视,“按原计划行事。”
敬亭颐没明确说反或不反,也对做不做驸马这件事,避而不谈。
按原计划行事,意味着继续欺瞒浮云卿,继续攻打外域,为己所用,继续设法将陇西拢在手里,继续与韩从朗斗。
一山不容二虎,何况在敬亭颐眼里,韩从朗仅仅是个不成气候的跳梁小丑。
定朝,只有他一股谋逆势力就够了。他必须先将韩从朗这股歪邪势力击败,再想接下来要做的事。
官家设局,将浮云卿置于局中央。除掉韩从朗,敬亭颐知道,这盘局,离收局就不远了。
最后一局,是他与官家斗。
官家作为一个父亲,竟能下狠手将他最疼爱的女儿浮云卿押做赌注。
一个父亲竟能绝情到这般地步,他全然不顾浮云卿是死是活,只想压制敬亭颐。
官家在赌,敬亭颐会不会为了浮云卿,放弃造反谋逆。
赌胜了,江山仍在。赌输了,改朝换姓,又是一番厮杀。
会赌得全胜吗?
敬亭颐扪心自问。
怕是不会。相反,他会让官家输得很惨。
作者有话说:
1毗狸:草原黄鼠,老鼠的一种。契丹皇族喜食用。
七十九:秋猎(三)
◎他已经十年没笑过了。(正经章)◎
天渐渐搽上一层黑紫,待秋猎首日的赛事全部结束,已是戌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