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的!这个你给我扛着,我去看看……”父亲话没说完,一个冲刺便蹽得没了踪影。
一刻钟后,父亲的队伍重新赶上,将吴大个子的步兵团远远落在后面。
那夜,恶劣的天气导致重炮无论如何都上不去。父亲只能临时调整部署,调集所有迫击炮,无后坐力炮,甚至双联高射机枪——对,就是高射机枪,这家伙关键时刻改成平射,对敌威力也是很足的——按时到达指定坐标位置,为大部队做好炮火支援准备。
“唉,啥时候能盼来救护队啊……”一排长嘟囔道,忧心如焚地抬着被毒蛇咬伤已经昏迷的二连长,翘首以盼。
……
一个月前,中越边境,中国人民解放军某集团军野战师师属炮团集结地。
“唉,啥时候能盼来救护队啊……”部队集结前刚刚提正的二连一排长嘟囔道,满怀希望地抱着炮管子,翘首以盼。
“咋的,还没放炮就盼着受伤啦?”通信员小赵遛到他跟前,翻着一双发育不全的白眼仁,没大没小的咋呼道。
“去去去,你一个小毛牙子,懂个屁!你老子我都二十大几的人了,还没让卫生员儿摸过一手指头呢……唉,那小丫头片子的小白手如果往我身上这么一搁……唉,还真不敢想那到底是个啥味道,肯定美死了!就是锯了我两条腿也值啊——”一排长咂咂嘴,一双不大的绿豆眼挤出来的都是狂想。
“瞧你那点儿出息,我老家一个村子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多着呢,回去我给你介绍介绍。哎,你要几个?”
通信员小赵脑袋上挨了一巴掌,哼哼唧唧跑回了营部,路过门口,听见屋里在吵吵闹闹。
“这是啥地方嘛,冬天咋还这么多蚊儿呢……唉,俺妈给俺带的花露水怕是不够用啊!”二连长操着他那口谁也搞不清楚到底是辽东半岛还是胶东半岛的奇怪口音,抱怨着蚊虫的袭击,连挠带蹭到处转悠,见谁跟谁发牢骚。此前,他一直在省城的城郊作训,住的是装有纱窗的楼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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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萧,你那肠子还是不打弯儿呢?这仗还能顶上不,不行赶紧吱声,别硬挺着!”二连长磨回身,朝躺在行军床上的一个脸色腊黄的汉子递去了话头。
那个被称作“二萧”的汉子仰躺在厚厚的被窝里,一张青春英武的脸上却挂满了豆大的汗珠。他叫萧云志——凌云壮志,好名字——今年刚满二十八岁,曾是全师最年轻的炮连连长,刚从军校进修回来,最近又提了副营,锐气势不可当,直逼老大哥营长萧卫国,在团里被战友昵称“二萧”。
“嗯……我……”萧云志拧紧眉头,气息阻滞,语不成句。
“哎我说,营长,二萧看样子真不成了?”二连长皱巴一张老脸,手里不得闲,将空罐头盒敲得叮当山响,一扭头,向堵在门口的父亲问道。
父亲伸长了脖子,焦急地朝外张望,不时回头探望着半睡半醒的萧云志,“嗯,我看他这样八成是疟疾,唉,一时半会缓不过来啊,部队现在整编已毕,出发在即……”父亲长叹一声,转回身坐到萧云志床边。
“哼,俺说这打的是窝囊仗!妈的,早知道这帮狼崽子喂不熟,我们就多余支援他们那么多吃的喝的、枪啊炮啊。现在可倒好,调转枪口就往我们头上招呼!”二连长倚在摞了一人高的军需罐头箱子上,悠哉晃荡地剃着一口被烟油子熏得焦黄的老苞米粒子牙。
没等通信员小赵的一个“啥”字蹦出口,他就以换梭子开枪的速度,间不容发,没等你眨吧一下眼睛喘一口气便抬起黝亮的枪口对准你的眉心突突突——开腔了:“别瞪眼!你敢说你心里头不窝囊——哦,不对,不是窝囊,是憋气!他奶奶的,气糊涂了!”说完,他用老苞米粒子牙“啪”的一声撬开一盒水蜜桃罐头,盛了半缸子糖水端到“二萧”的床头,再一勺一勺小心送到病号干裂的嘴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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