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开完例会后,我抽空去了一趟首都机场。
胡北风这厮居然和(hu)来了美利坚常春藤老牌名校的全额奖学金,而且据说排名在前十五。这可把我给妒忌坏了,心想你一个太监都能一朝坐拥大宝君临天下,那我还不得得道升天,破格提拔成玉皇大帝啊!
这厮走得很晚,机票一改再改,拖泥带水,也不知道他在拖什么,直到那边发话,再不过去注册就取消他的名额,他才不得不苦着脸收拾行起李卷儿。
“到了那边继续和牌啊,争取把他们的校风整顿一下,让老美们也知道麻将为何物,让他们明白明白长城是怎么砌起来的。”
我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逗闷子,嘴里嚼着机场餐厅里奇难下咽奇贵如金的小笼包子,说你个狗东西死要面子活受罪,跑这儿来显大爷呢!
“咳,这一走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临行前不都得意思意思嘛。”他吃力地嚼着最后一口包子皮,见我浅尝辄止,也不跟我客气,端起我那笼屉,划拉划拉都装进他自己肚子里。
我看傻了,说你能不能有点儿身份,顾着点儿场合,怎么就跟个刚得了空运馒头的埃塞俄比亚饥民似的。怎么,你们家终于落实党的政策,刚脱赤贫,才见着大米白面啥样儿?
“咳,”他拈出一根牙签,边剔牙边哼哼,若有深意地飘了我一眼,“哼,这里也没啥念想了,所以没打算再回来,以后就在那边儿混了,怎么都是活着。”
“那你爸呢,你不要你老子了?”
“这容易,稳定下来就接他过去……哎,说说你吧,最近看你见瘦啊。”
“瘦点儿好,现在都流行麻杆儿,越瘦越有人心甘情愿往上贴肉,哈哈。”我哼哼哈哈顾左右而言他。
他也跟着我哼哼,计时一分钟,到了时间脸一板,“你得对萧雅好点儿,像个当哥哥的样子!别的我就不多说了……”
我也跟着他板脸,计时三十秒,到了时间一声哈哈,“啐,得了吧你,管好你自己吧。我的事儿你少掺和,妹妹是我自己的,我会照顾好,我们家的事儿用不着你瞎鸡巴管!”
他也没和我做口舌之争,淡淡一笑,“行,知道责任就行……哎,关心一下,小雅的眼睛得治到什么时候啊,难不成就这么治一辈子?我看别是你们舍不得吧,这可是大事,不能马虎大意。”
“你这才像句人话。不劳你费心,我爸妈已经决定送小雅出国去治疗了……唉,也不知道对小雅的病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这老两口,想一出是一出!”我心不在焉地瞄着底层大厅的走光美女,眼睛越来越直。
“怎么回事儿,突然想起出国了?”他紧张兮兮地追问道。
“啊?”我一个回神,弄清他的意思后不由得心虚冒汗。这混蛋,老他妈揭我痛处。
其实,我至今也搞不懂,父母下的这个决定究竟真的是出于对小妹眼病的关注呢,还是有别的考虑?他们俩口风把得死死的,脸皮子绷得紧紧的,不想让你知道,你就得一辈子糊涂。唉,这老两口,真拿他们没办法,一对活宝。
“哦,老两口听说有个美国和日本的脑外伤合并眼疾(脑外科及眼科)联合医疗专家组在新加坡行骗,这就惦记上了。”
胡北风释然,“噢,那就好,那就好,有希望就好!将来有机会,我会过去看看她。”他说完闷头继续吃,没再言语。
送走了胡北风,我突然有一种感觉,我发觉身边的人、周遭的事都在我没有意识到的状态下以惊人的速度改变着,有的,变得极快,快到让我转眼再看时,就已经认不出了。
坐在车上,我就琢磨着爸妈那个经过深思熟虑的图谋,合计着自己的绝期已经日渐临近,不得不送别小雅了。
我胡乱翻腾着公文包,把里边张三李四的名片和地址通讯录倒得满车厢全是。出租车司机好心问我是不是丢钱了,要不要回去找一找,我说不是,丢我妹了,开你的车吧,没事。
我揩着满头满脸的汗水,风风火火的乱找一通,始终未果,遂耐下心来仔细翻看,挨个儿筛选过关,最后终于让我逮着老同学许同皓的电话号码。
这家伙现在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攻读博士,每次通电话都向我诉苦说如何如何被新加坡政府骗去签了卖身契,毕业后怕回不来了。我说那不是挺好嘛,在那个花香四季的地方终老一生吧,那地方挺适合养老。他说咳,屁大点儿地方,死热死热的,人待长了饭量都锐减,光长汗毛不长肉——不过你说得真对,这地方特别适合养老,整个儿就是一大型养老院嘛!
我掏出手机,也不管国际长途话费贵不贵就给许同皓打去了电话,告诉他我妹妹要去治疗的消息,叮嘱他有什么事多照顾着点儿,平时倒也不用他老往医院跑,就是有个熟人在那边我心里踏实点儿——权当个紧急联系人吧,要不然小雅教人贩子卖了我们都不知道。他说你放心,有啥事我保证给你办得妥妥的,回国请我嗨皮一条龙报答我就行。什么时候来,把航班号告诉我,我去机场接机——不能指望医院那帮人啊,手没轻没重的,以后有什么事儿我也肯定随叫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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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家,我跟我妈说了这事。
我妈一听,立马挤出一脸夸张的惊喜来,“好啊,有这么个熟人在那边,你怎么不早联系呢,真是不长心……对了,你怎么跟人家说的?”
我心想,哼,早联系?我疯啦!要不是眼看着这死刑得不到赦免,我才不踩这个雷呢,这不是上赶着崩我自个儿嘛!唉,小妹这一走啊,我的心肝儿啊,快点儿跟你们的大哥说拜拜吧。
“嗯,说了,让他帮帮忙……人家学习也紧张,总不能拿小雅当自己妹妹那么照顾吧。”我心烦意乱地敷衍道。
我妈脸上又挂上了些许兴奋过后的失望,一边捯着给我爸织毛衣的线团一边唠叨,“你妹妹就是不同意我跟着过去,怎么劝都不听。唉,算了,她既然答应去了,我们也退一步吧,要不然这事就闹僵了……”说着冲里面小妹的卧室瞄了一眼,“……你说那地方有多热啊?我们班上有个小男生去那边读中学,结果到了那儿就大病一场,一连几天都不吃不喝。她妈妈没辙了,大老远的又把他接回来——你说怪不怪,回来就好了,这真是……”
我心里烦透,心说你这还不是他们自找的,屁大点儿的孩子就扔到外边喂狼,小妹这病病殃殃的你们也舍得把她扔出去,这人都神经了!
我嘴上什么都没说,有什么可说的,都走到这步了,说什么都没用,说出来你们还能把刚拉出的大便往自个儿嘴里面塞?拜托,让我清静清静吧!
“咳,您甭听她们瞎叨叨,去看看再说,要真不行就把小雅接回来。”我撑开一张报纸挡住脸,恨不得将耳朵也堵上,也不敢回自己房间,躲哪儿都能被揪出耳根子来。
“哟,那可不成。咱去了就得拿个成绩回来,可不能治得半截拉碴的,再说你爸是铁了心送小雅出去,就是真不合适,他也得琢磨着把小雅往别的地方转,肯定不会就这么接女儿回来的。”我妈没在意似的扔出句话,转身取毛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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