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页小说站

第133章（第1页）

这不是合答安吗？曾经与父亲琐儿罕失剌共同救助过自己的那个矮个子的聪明姑娘吗？他的哥哥沈白与赤老温如今都已是铁木真麾下的得力战将。虽然事隔多年，大家都已步入中年，但是铁木真却始终记得她的声音。

铁木真下了马，走到她的身边蹲下身，轻轻呼唤她的名字：

&ldo;合答安，还记得我吗？我是铁木真。你救过的那个铁木真。&rdo;

&ldo;铁木真？是你吗？你真的是铁木真吗？当年带着木枷逃来我家，如今成为蒙古汗的铁木真？&rdo;

合答安倏然抬头，睁着一双红肿得眼睛，有些失神得望着眼前的中年壮汉。

&ldo;没错，就是我。我是铁木真啊。你父亲呢？&rdo;

问到这句的时候，铁木真的目光扫过地上的死者，见是一个中年汉子，这才放下心来。琐儿罕失剌活到现在也应该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

&ldo;父亲被塔儿忽台抓走了。说他私通你，我丈夫为此与他们争斗就被他们……&rdo;说着，合答安指了指他面前的尸体，两行清泪再度滑落。

铁木真双手紧握，面色如铁，他沉声道：&ldo;我这就追上去，将你父亲夺回来。&rdo;

然后他命人去把沈白与赤老温兄弟叫来，让他们兄妹相见，又嘱咐他们好生安抚这些弃民，自己带领其他部队追击塔儿忽台。一直追到阿兀出把阿秃儿的兀鲁思（3），果然如他所料，几支泰亦赤兀惕人的残部都在这里。铁木真当即从四面展开包围网，奋战一昼夜，终于打破他们的营地，阵斩敌首领阿兀儿和豁敦斡儿长。然则，还是有两件事情令铁木真遗憾与失望，其一是自己最为痛恨的塔儿忽台还是漏网了；其二是恩人琐儿罕失剌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ldo;杀不掉塔儿忽台，找不到琐儿罕失剌，我的胜利还有何意义？！&rdo;

铁木真愤然掷鞭于地，将自己心中全部的怒火发泄到那些不幸的被俘者身上。他严厉得下达了集体处决令：

&ldo;要让泰亦赤兀惕这个名字灰飞烟灭，要将他们斩尽杀绝！&rdo;（4）

当这些受死之人被押送着走过铁木真的面前时，他看到其中有许多是乞牙惕的同族。然而，无论是青梅竹马的伙伴还是年高德劭的长辈，任凭他们在自己面前如何哀号求情，哭诉求饶，铁木真都只是抱以冷淡的眼神。在他眼中，即使这些人当年漠视自己的孤苦不是罪过，那么他们如今也是断送琐儿罕失剌性命，帮助不共戴天之敌塔儿忽台逃跑的帮凶，必须用他们的生命来抵偿其犯下的罪恶。

有组织、成规模的屠杀一直持续了三天，大批泰亦赤兀男子被押上了断头台，而每天负责打扫收尸的则是那些被俘的女子与小孩。她们神情麻木得抬起那些曾经共同生活有年有亲朋好友以及同族残缺不全的尸体，然后麻木得移动自己的脚步，最后麻木得将尸体丢入不远处她们自己事先挖好的一个个大坑之中。没有人神伤，也没有人哭泣，即使手中抬起的是自己的结发丈夫或生身父亲也显得无动于衷。残酷的战争与无情的杀戮，刺目的鲜血与惨白的僵尸已经令她们的精神接近于死亡，即使在多年以后，她们也只能以行尸走肉的方式苟存于世。

望着眼前这一切，铁木真的心中无喜也无悲。吃掉泰亦赤兀惕！吃掉塔塔儿！父亲的遗梦终于在自己手中完成，他却无法让自己高兴起来。为了这一天，自己以及众人们付出得太多太多了，以至于当这一天终于化为现实呈现于他的面前时，就连感慨中都带着血腥的咸涩。

&ldo;因为得到血的浇灌，明年这里的草会生得更旺吧？这一切还要多久才能结束呢？&rdo;

忽然，一名箭筒士跑到他的身边，向他报告：

&ldo;一名自称叫琐儿罕失剌的老人带着一个年青人在营门前要求见你。&rdo;

琐儿罕失剌！听到这个名字，铁木真心中一阵狂喜。他还没有死啊，这可真是比打了胜仗还要值得兴奋的事情啊。

&ldo;立刻将他们带来，要快！&rdo;

铁木真下完这道命令后，却自己亲自跑向营门。他已经等不得了。他觉得现在必须立刻见到老人，然后将他安全完整得带给合答安，他觉得每耽搁一刻，都会让合答安多流一滴眼泪。眼泪流得太多了，不能再流下去了。怀着这样的心情，他几乎是以飞行速度赶到了营门前，远远便看到了那位阔别以久的救命恩人。

他老了，真的老了。多年前那一双搅动马奶的有力双臂，如今却只能虚弱得搭在身旁那个年青人的手臂上，维持自己的身体可以站得更久一点。

铁木真冲上去拥抱了老人：

&ldo;合答安在我这里，很安全，她很想你！沈白与赤老温也想你！我也想你！&rdo;

此时，铁木真无法用更多的言语来表达什么，只能连续不断得说出了三个&ldo;很想&rdo;。

&ldo;为什么早不来找我呢？非要等到今天？莫非怕我怠慢于你？&rdo;

&ldo;铁木真汗啊，你能亲自来见我这个卑贱无用之人，又怎会怠慢于我呢？其实，多年前我就在心中做了你的臣民，可是我如果轻举妄动的话，家中的妇女们就会性命难保，我不能抛下她们啊。尤其是合答安已经嫁人，我更不能连累她的婆家。&rdo;

&ldo;是啊，是啊。我知道的，从你在河边掩护我，又在家中为我卸去木枷的时候起，我们就是朋友，就是亲人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