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打开了。
梅望舒身上松松披了件青色氅衣,站在门边,头一句便问:“表姑娘已经送走了?”
“早送走了。就在大人吩咐下来的当日就送下了山,这都两天了。”
梅望舒点点头,让开道,把身上的氅衣拢了拢,走进庭院,找了处花藤下的石桌坐下。
常伯大声召集小厮仆妇们进去屋里洒扫,走过来打量了几眼,担忧地问,“大人这两日都没睡好?看眼底发青的。”
“夜里想事情。”梅望舒轻描淡写地带过。
常伯站在身侧,低声问,“可是为了表姑娘的事?最后大人把贵客劝住了,人没送进去,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
“太巧了。”梅望舒喃喃地道。
常伯纳闷问,“什么太巧了?”
梅望舒闭嘴不言。
偏巧在她爬山下来,精疲力尽,思虑不周时出的事;偏巧那一阵齐正衡不在;偏巧她进去时四处无人,门户大开;偏巧在她打算离去时,人酒醉落了水,引她过去池边找人;偏巧在她四处急着找人时,又酒醒了,黑灯瞎火把她抱下了水……
处处都是巧合。
怎么会这么巧。
洒扫的仆妇小厮进进出出,院门敞开着,没过多久,外头出现两三个禁军大汉,探头探脑地往院子看,被常伯抓了个正着。
那几名禁军尴尬过来行礼,“卑职等奉了我家齐大人的命,过来看梅学士身子好些了,卑职也好回去复命。”说完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梅望舒听了,转头叮嘱常伯,“齐正衡想不到来院子盯我,是别人叫他做的。院子里洒扫的动作快些,贵客过一阵就要来了。”
果然,片刻后,洛信原含笑跨进门来。
今日天气晴好,春光盎然,洛信原也极应景地穿了身天青色的春衫,长身鹤立,腰间佩了块巴掌大的玉珮。
往日在眉眼间总是隐约不去的低沉郁色,今日不见了踪影。
总带着压迫感的俊美锋锐的五官轮廓,因为眉眼间带了浓浓笑意的缘故,那股锋锐寒气,也在春风里消散无踪了。
阳光下看起来,神情闲适,举止除了往日的贵气,更添了几分世家公子般的翩翩气度。
“歇了三日没出门,把整座别院几乎都走遍了。”
洛信原唇边带笑,缓步走过来,“爬山时没觉得,下山时见雪卿那么大的反应,这才突然想起,你身子弱,只怕是累狠了。怕你心里气着,只好亲自过来请罪。”
梅望舒引他在石桌对面坐下,平心静气道,“歇了几日,已经好多了。我无事。”
“你无事,为什么接连三天关门闭院?——原来不是为了爬山之事恼了我,而是别的事?”
洛信原恍然道,“难道是当日我醉酒,传召了贵府表姑娘。雪卿心里怨我?”
梅望舒神色不动,视线抬起,扫了他一眼。
“什么表姑娘?”她淡淡道,“当日信原果然酒醉了。梅家的表姑娘并未进去。你不要多想。”
“这倒是怪事。”洛信原起身,在院子里随意走了几步,停下来,心情极好地抬手碰了碰花藤垂挂下来的紫色花苞,
“当日我虽然喝得大醉,但并未完全失去知觉。你说梅家的表姑娘并未进去,齐正衡也说表姑娘并未进去。但我分明记得,那位表姑娘从门外进来,在黑暗里走近池边,徘徊不去,我当日醉酒后血气上涌,把她拦腰抱下了池子……”
梅望舒出声打断,“都是酒后的春梦一场。”
洛信原回过身来,眸光似笑非笑,
“我明白你的顾虑。当日是我酒后失当。表姑娘是寡居之妇,又在你梅家的别院里发生的事,难以启齿,传出去令你难做。”
他郑重地致歉,“此事是我的过失。你放心,我绝不会宣扬出去,只在暗中好好补偿表姑娘。对了,她人在——”
梅望舒冷冷道,“她已经走了。”
人已经走了,两边无对证,洛信原那边又还记着事,她索性把事情推给了已经离开的阿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