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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页(第1页)

月筝想放任自己像孩子一样向父母撒娇哭泣,终于死死忍住,抽出手来反握住父母颤抖的手,微微笑着说:&ldo;爹妈,我会过的很好,你们……再也不要为我哭了。&rdo;晚上,月阙在帅府设了宴,全家人聚齐说笑,虽然团圆的快乐有些刻意,但仍旧十分温馨。原学士拙于谈笑,于是高声吟诵了他新写的关于边塞的长诗,月筝和月阙还像小时候那样表情怪异地互相看着,强忍笑意。原夫人淡定吃菜,只有骆嘉霖认真在听,还不时叫好,原学士受到极大鼓舞。一首长诗终于念完,骆嘉霖激动地拍手,原学士慈爱地看了看儿媳妇,赞许说:&ldo;还是小二懂得欣赏,不愧是骆家的女儿。&rdo;月筝听爹爹也叫她&ldo;小二&rdo;一下子笑出声来,月阙很郁闷,摇着头鄙视妻子,&ldo;小二你真虚伪。&rdo;骆小二很真诚地反驳说:&ldo;我真的觉得公公写的好,我爹写的比这个烂多了。&rdo;原夫人听了也呵呵地笑着放下筷子,坐在最下手的香兰一口酒全喷在卫皓袖子上了,卫皓也抿着嘴微笑不语。原学士又抑郁了,坐下吃饭。月筝不想让欢乐的气氛淡下去,故意逗骆嘉霖说话:&ldo;嫂子,你为什么叫小二啊?&rdo;骆嘉霖皱眉不平,&ldo;死月阙总说我是二房,那天明明是我比沈梦玥抢先半步跨进大门的!&rdo;月阙有点儿受不了她,斜眼看着她说:&ldo;你好意思啊?那天你不是绊在门槛上了吗。&rdo;骆嘉霖不服,柔柔地挑着眉较真,细声细气:&ldo;你就说是不是我先进门的吧!&rdo;月阙想了想当时的情景,无奈地认可她的观点。一席饭因为活宝夫妻吃得笑声不断,月阙喝醉了,被骆小二拖回内室。酒量不佳的原学士也因为高兴,喝的晕晕乎乎,原夫人嘱咐月筝早点儿休息,也和他一起回房了。席间只剩月筝和香兰夫妇,顿时冷清了下来。月筝喝了口酒,慢慢环视着这间帅厅,月阙没有改变这里半点陈设,她是这样的熟悉,好像凤璘随时会从内室走出来坐到帅案后面办公。香兰站起身,&ldo;小姐,回房吧。&rdo;如今睹物思人,对小姐来说真是很残忍。月筝站起身,走到门外,就连长长的围廊也都一丝未变。&ldo;你们先下去,我想一个人走走。&rdo;香兰还想说什么,被卫皓摇头阻止,两人默默离去。月筝看树梢上的月牙,就连季节都一样,她走了几步,回身看灯火明亮的帅厅,从敌营刚回内东关的那晚,她也是这样在黑暗里看着厅里的明亮,痛苦和失落明晰得就好像她又退回了那时那刻。夜风拂在脸上,刺痛的是眼睛,冰凉的是内心。一样的季节,一样的地方,人却变了。这里有着太多她和凤璘的甜蜜记忆,真的回来了,她才最深刻地感悟,就算凤璘可以让一切看似回到当初,也没用了。&ldo;筝儿。&rdo;原夫人从围廊拐角的黑暗里走出来,停在一步外借着幽淡的月光看着久别重逢的女儿,&ldo;你瞒不过我。&rdo;脸上的泪没有干,黑暗中月筝没有抬手去擦,&ldo;娘,我真是天底下最不孝的女儿。&rdo;原夫人哽咽了一下,努力地笑了,&ldo;还不至于,只要你还活着,就算不得最不孝。&rdo;月筝也笑了,眼泪又流出新的一行。&ldo;不用担心我和你爹,无论你怎么决定,我们都支持。&rdo;凤璘的计划早通过密报告知了月阙,原夫人了解女儿,凤璘只会把她往绝路上逼。月筝等直冲脑门的酸意过去,才开口:&ldo;娘……我不要回去。&rdo;原夫人沉默了一会儿,嗯了一声,&ldo;我也觉得要你去当皇后实在很不靠谱。&rdo;月筝也含泪笑出声,&ldo;就是。&rdo;厅里传出骆小二的抱怨声,&ldo;真讨厌!喝什么粥,就是折腾人!&rdo;一边说一边向厨房走,没看见暗处的母女二人。原夫人等她走远,深吸了一口气,&ldo;我回房了,要走早走,我们老两口眼不见为净,拖长了我们也难受!&rdo;走了两步又顿住,&ldo;就算为了我们,你一定要过得好!&rdo;月筝一笑,&ldo;娘,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办。&rdo;月阙和衣倒在榻上一动不动,月筝放轻脚步走进去,&ldo;哥。&rdo;她试探地叫了一声。月阙没动静,月筝放了心,这里也曾是她的卧房,轻车熟路地去书案抽屉找出关的令牌,可惜没有。&ldo;粥……粥好了没有?&rdo;月阙突然嘟囔了一声,口齿不清,&ldo;热死了!&rdo;他摇摇晃晃地背对着墙坐起身,胡乱脱了外衣甩在地上,啪的一响,原本挂在腰带上的令符也被带了下来,摔在石板上。月阙又躺下去,没了声息。月筝走过去捡起令符,对着哥哥的背说:&ldo;哥,多保重,替我……尽孝吧。&rdo;怕忍不住哭声,她疾步扭头跑了出去,她知道月阙是故意的。娘和他一早就猜到她的心思,处处成全她的任性。今生她亏欠家人的,太多,太多。天渊河畔回房换上早就暗暗准备好的男装,等夜色更沉了些才带着小小的包袱溜出帅府,因为有了月阙的令牌,一路没有受到任何阻挠。内东关城池不大,一会儿就到了北门,就算有都督的令牌,半夜开城门也让卫兵十分疑惑,值夜的头领要月筝稍等,打算派人去核实原都督是不是真的这个时候派人出城。月筝有些着急,就为了摆脱卫皓才挑选了深夜离开,卫兵一去问,想走就难了,总不能让月阙和卫皓因为她正面冲突吧。&ldo;都督令牌在此,还问什么问!&rdo;月筝忍不住提高了嗓音。一个人从城楼上走下来,沉声道:&ldo;什么事?&rdo;虽然面貌陌生,他的声音,他走路的姿态,让月筝一眼就认出他是窦丹青。心里一凉,碰见了他,今天她恐怕绝难出城。窦丹青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沉默不语,卫兵们有些狐疑地看着他等命令。&ldo;既然有令牌,那就开门。&rdo;窦丹青平静地吩咐,月筝意外地瞪大眼,他明明认出了她,为什么放她走?他是凤璘的心腹死士,留在这里明显是盯着月阙的。不管怎样,看着巨大的城门缓慢被推开,月筝真如逃命一般向城外疾走。马蹄声在深夜起了回音,听起来更杂沓纷乱,月筝简直跑起来了,是卫皓!他一直很警惕,只是没料他会来得这么快。月筝听见身后的窦丹青沉声说:&ldo;关城门!&rdo;月筝太过惊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背对着她的窦丹青正拉开弓,嗖地一声把箭射在卫皓坐骑半丈前的地上,骏马疾驰中受了惊,长嘶着抬起了前蹄,卫皓大惊失色地拉紧了缰绳。窦丹青冷声道:&ldo;快走!&rdo;月筝如梦初醒,回身拔腿狂奔,远远地似乎听见他说:&ldo;今天,我还你一命。&rdo;城门哐当当仓促关闭,大大的响声回荡在周围死寂的幽暗,月筝跑出很远还隐约听见卫皓在大声喊,质问窦丹青想干什么。月筝跑进树林,虽然这样脚程慢些,却容易躲避追捕。也许窦丹青是因为当初伤了她而心怀愧疚,也许……她离开翥凤是天意。疾走了一夜的路,并没有追兵赶来,看来月阙又为她善后了,他不发兵符,卫皓再大的本事也调不出兵士。凤璘再愤恨,一来她走也走了,二来月阙目前无人能替代,想来绝对不会为难原家,月筝苦涩而笑,她的爱情为家人招来的全是灾祸。大彤关已近在眼前,因为与翥凤休战,兵力又被调走平叛,守关的护卫人数不多。很多翥凤商旅也带着货物进进出出,月筝没有引起任何怀疑,顺利地进入了勐邑国境。在两国相邻的城隘还不觉得,到处都能听见翥凤官话,深入了勐邑,月筝才真的有流落他乡的感慨,满耳只有勐邑语声。她也入乡随俗换了打扮,略作易容,混在被内乱困扰的仓惶百姓中间毫不起眼。投栈吃饭,她孤身一人多少有些劳心疲惫,最糟糕的一晚还睡了通铺,听着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她抿着嘴笑了,这就是她要的自由。天地广阔,总有凤璘的手伸不到的地方。即使凤璘表现的再克制,她也看得出,他其实深信不疑,只要把她抓回去朝暮相对,她迟早还会变得如往日那般爱得卑微。不,她绝不要成为第二个杜丝雨!为他死,是原月筝心甘情愿的,但她却再不想为他活!他把她逼得太狠,她也只能如此还以颜色。一路向北,她极少开口说话,怕被看出是翥凤人平添麻烦,在隽祁营中学的勐邑话帮了她的大忙,日常对话她都勉强能听懂,顺利来到了勐邑极北的洛岗。她行程缓慢,到了这里已是初秋,广袤的平原一派金黄,总有临近傍晚的感觉。地一开阔,天空就显得格外高远,幽蓝的颜色倒映在散乱分布的湖泊上,明净万端,好像来到了天地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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