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烛在心里叹气,吞了疗伤丹药后将好友扶起来,自己脸上的血痕还未好全:
他已习惯了修为高深者可如此肆意妄为,毕竟当今正魔之分仅以是否“杀人取乐”、是否“以人命修行”罢了。
高位者对低位者本就可以生杀予夺,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就是自己,在凡间时身份低微以砍柴为生,受尽青皮混混欺凌。而一朝升天进了照海宗后,凭修为回乡报仇,路上也因某富家少爷的一句“真特么漂亮”而降下雷霆之怒,使其全家鸡犬不留。
凡人犯仙,受此惩戒也是应有之事。
乙烛挥去脑海中不知为何又涌现出来的久远回忆,听着好友三五不时的蹦出来的一两句脏话,只当犬吠。
*
另一边,莽夫玉充正要上山,抬脚便差点摔倒——这山路上新刻有阵法。
缩地成寸的捷径不能用,他只能一步步往上爬。赤发男人越爬越累,越累越兴奋:不知那传闻中的魔修有何能力,真想早点见识!
日暮西垂前,玉充重重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浑身汗如雨下。
呼——
终于到了。
怎么没有魔气?
那魔修在哪?我要好生讨教一番!
男人摩拳擦掌,朝着那群聚在一起,默然无声静坐的师兄弟们走去。
这山顶冰气凛冽,云雾缭绕,景色看不分明。这每一口气呼出都会化为冰蓝云雾,吸气则仿佛刀剑劈砍胸腑,可算折磨。师弟们能一动不动地专心打坐,果真是被磨砺得进步飞速。
走近了,他才看清萦萦冰雾内也坐着一众尊者,忙道:“见过宗主大人,见过师父和各位真人。”
只有他师父给了他回应,不耐烦地点头道:“你也来了?去那边坐着。”
一道金光绳从师父袖口里飞出,直接将玉充捆了个结结实实,扔到了亲传弟子堆里。
唔唔?师父?
玉充的嘴也被封上,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连法力都被禁锢,麻木地坐在地上。
我照夜宗被魔修攻破了?
师父他们都被夺舍了?怎的一言不合就把老子捆起来!
怪道师兄们不说话,原来是被封了口。
不行,得想个法子逃走。
玉充罕见地动起脑子,圆瞪着豹眼看向周围,在瞥过最前面百步远的那冰棺时,他骤然将头转回去,“咯噔”作响差点扭断脖子:那是,那是什么!
他只隐隐看到一恍若谪仙的身影,待要细看,一切却被云雾遮住。
他仿佛着魔了般,调动了仅剩的那一丝法力涌上双目,终于穿透云雾看清了冰棺里静静安眠的美人——
耀雪为肤玉为骨,艳若桃李胜春华。
青丝如绢的美人仿佛是神明采了心尖血精心雕琢而成,眉目如画,飘逸若仙。那墨色乌睫沾染些许晶莹细碎的雪,凭空给美人添了怯生生的乖巧气质,被那身霸道奢华的玄黑冕服一衬,更掀起人强取豪夺的不臣之心。
仅仅一刹那,玉充法力便消耗殆尽,但美人无法言说的绝代风华已然深深烙印在他心底。
从不知脸红为何物、从不觉道侣有甚用处的莽夫此刻脸红的像猴腚一般,期期艾艾地想着:若是,若是美人选我做他道侣,那般“讨教讨教”,倒也不是不行……
沉浸在美妙幻想中的莽夫浑身洋溢春天的气息,若不是被绳索箍着,他早就抱出冰棺里的美人偷偷藏在自己洞府中了。
等他第九十九次耗时凝结法力看向美人时,终于从那令人头晕目眩的极致美色中有了丁点清醒,发现美人竟毫无生机。
美人……逝世了?
只是心里刚划过这个念头,暗红的血便从男人口中汩汩涌出,仿若无穷无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