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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第1页)

这果实被谁收获了呢?那就是经过元代间隔一百年后而&ldo;恢复中华&rdo;的明人。我不知道若非之前的百年异族统治,明代是否有那么强烈的复兴儒学的使命感。总之,从一开始明代意识形态就抱着重振汉官威仪的志向,对此,既近且好、甚至唯一的选择,自然是以宋为师。明代士子接过宋儒的衣钵,将它好好地发扬光大了,而明代的统治者也从国家层面大力褒奖和推动。所以,道学风气兴于宋而弘于明,终于在社会全面铺开。这就是为什么宋、明两代,晚景相像,而两者的社会心理与反应却并不相同‐‐明末的悲情气质,比宋末强烈许多。虽然南宋末年也出现了古来少有的悲情形象文天祥,但到了明末,文天祥式人物就绝非一个二个,而是难以计数、俯拾即是。明代士子常把&ldo;国家三百年养士&rdo;一语挂在嘴边,在他们,这话可不空空洞洞,而是沉郁顿挫、掷地有声的。因为,虽然每个王朝都&ldo;养士&rdo;,但只有明朝以&ldo;名节&rdo;养士,士子们的道德归属感、使命感特别沉重。所以,历来于改朝换代之际都不免发生的降附现象,偏偏在明末才形成那么大刺激,恰似洁癖者一脚踩在狗屎之上。我们若不能想象明人这种洁癖倾向有多严重,可以打量一番至今林立各地的贞节牌坊。不知大家可曾留意,这些贞节牌坊绝少有建于明代之前。它们是男人给女人立的,或丈夫给妻子立的,而依礼教的观念,臣子之于君主就好比女人之于男人、妻子之于丈夫,道理完全相同;因此,和&ldo;好女不事二夫&rdo;一样,好的臣子也不该侍奉二君。

话说回来,并非只有中国才讲&ldo;忠&rdo;。其他文化和文明,也主张效忠国家、奉事以忠。可见&ldo;忠&rdo;在有些方面,也反映了人类&ldo;普世价值&rdo;。本文讨论的,是一种比较特殊的&ldo;忠&rdo;,产于中国式君权崇拜的观念及历史。这种&ldo;忠&rdo;没有&ldo;普世性&rdo;,只有特殊性和极端性,以致经常闪现不可理喻、出人意表的惊人之见。

比如,通常接受&ldo;伪职&rdo;、切实为敌工作的人,才算投降者,而在明人眼里,这远远不够。从当时江南各地人士&ldo;讨降&rdo;檄文中我们发现,那些在京遭受拘禁与拷打的官员,也是指责和清算的对象,也列入&ldo;从贼&rdo;范围。杨士聪《甲申核真略》突出谈到了这一点:且辱与荣,对者也。冠裳车服,贼之所谓荣者,吾既以为辱;则桎梏桁杨,贼之所谓辱者,吾将以为荣。荣辱有何定哉!自南中欲锢北来诸臣,遂倡为刑辱之说,计将一网打尽。[100]

&ldo;刑辱之说&rdo;的意思是,那些被闯军抓起来并且用刑的明朝官员,纵使并未加入大顺政权,也个个算有罪之身。这道理,无论怎么看,都古怪极了。遭此大难,悲惨之至,不表同情与慰问已很过分,怎么还要问罪呢?大家不知,那是根据两个理由。一是&ldo;刑不上大夫&rdo;,身为朝廷命官而被庶民(农民军)拷打,看上去是你受皮肉之苦,折辱的却是朝廷体统,故而有罪。二是&ldo;主忧臣辱,主辱臣死&rdo;,既然君上已然自尽,臣子就再无活下去的道理,何况这种&ldo;偷生&rdo;还白白地送给&ldo;贼寇&rdo;凌辱自己的机会。归根到底,崇祯死后,诸臣别说屈膝投降,活着就算有罪,在江南声讨过程中,有位诸生就怒斥道:&ldo;主辱臣死,岂主死尚可臣生!&rdo;[101]

所以,南都有关&ldo;附逆&rdo;之议,普遍主张除明确投降的外,要增加&ldo;徘徊于顺逆之间&rdo;[102]这种情况。有人于奏疏中,提至如下高度:&ldo;变故危亡之际,正臣子致身见节之时。亘古迄今,大义无所逃于天地间也。&rdo;[103]这就是&ldo;死忠&rdo;的奉君之道。从&ldo;死忠&rdo;角度看,逃生与投降半斤八两,于&ldo;大义&rdo;都不能容。

好在并非所有人都是这样高调。史可法就能够在一片狂热中,主张宽容。他上了一道《论从逆南还疏》,对那些漂亮辞藻加以驳斥:先帝惨殉社稷,凡属臣子皆有罪,在北始应从死,岂在南独非人臣耶?即臣可法谬典南枢,臣士英叨任凤督,未闻悉东南甲,疾趋北援;镇臣高杰、刘泽清,以兵力不支,折而南走,是首应重论者臣等罪也。乃以圣明继统,不惟斧锧未加,抑且恩荣叠被,独于在北诸臣,毛举而概绳之,岂散秩闲曹,责反重于南枢凤督哉。宜将从逆诸臣择罪状显著者,重处示儆。若伪命未污,身被刑拷者,可置勿问……总之应罪者罪,无为报怨之借题;应宽者宽,无令人心之解体。使天下晓然知君臣大义,不但在北者宜死,即在南者亦宜死,而圣明宥过;不但在南者姑宽,即在北者亦姑宽,必有全身忍诟之人,为雪耻除凶之计,宽以死而报以死,或亦情理之所必至也。[104]

看来古代也好,今天也罢,凡脚踏实地、勇于担当者,一般不在道德上唱高调,用心比较平和;倒是一些沽名钓誉之徒,往往激昂。

研究降附者的资料,发现一种有趣现象,即亲属中倘若一个在南、一个在北,经甲申之变便如隔天渊,在南者依然故我,在北者却一律成为反面人物。例如史可法与史可程,左懋第与左懋泰,周钟与周镳,顾杲与顾棻。史可程投降后仍为庶吉士,闯军曾命他写信招降史可法,只因大顺崩溃过快,其事&ldo;不果&rdo;。[105]左懋泰任&ldo;伪兵政府侍郎,镇守山海关&rdo;[106]。周钟事详前。顾棻被委任为&ldo;伪四川成都府同知&rdo;。[107]他们都是亲兄弟和堂兄弟,或一母同胞,或同受家训,道德品性即有所差,应不至霄壤之别。然而,在北者竟无一例外全部降附而名节不保。如谓巧合,岂不太巧?如系偶然,又何至于这么整齐分明?道德、名节解释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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