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朝食过后,李昀夜被方管家突然请去了前厅,尚没走近便远远听得前厅里人声嘈杂很是欢乐的样子,李昀夜心中大抵猜到定是又有人上门拜年了,遂向方管家打探了才知道原来是江南名李各地主要的管事前来了。
李昀夜走进前厅,里面相谈甚欢的数人都纷纷笑着将目光投了过来,除了正坐着的李行远以及一旁的袁掌柜,其他人对于此时的姜司瑶都极其陌生,她只好仍旧依照之前安歌向自己的描述记人:
矮矮胖胖,油光满面的是管墨城铺子的凤掌柜;一直眯着眼笑活像只狐狸的是管望城铺子的陆掌柜;身形高大却骨瘦如柴,脸上透着一股精明世故的是管鱼江城铺子的杨掌柜;粗眉大眼,声音洪亮如钟的是管吉城铺子的倪掌柜。
姜司瑶最后看向一位三十出头的男子,他长得端端正正,眉如墨画,目似夜星般明亮,下巴处还留着一把山羊胡,虽少言但看着很是和善内敛,众多管事中他是最年轻的,也是李行远最为倚重的义子,李昀夜那远在京城良都打理铺子的义兄木良。
木良是李行远在二十年前从一名恶霸手里买下来的,当时他被恶霸打得奄奄一息,被恰巧路过的李行远看见,便出手救下并将他带回了李府,后认作义子。
见这几人都向自己揖礼道贺新年,李昀夜也是一副松弛有度,彬彬有礼的样子回应,这些天与李老爷出去应酬了几回长了些见识,也学习到了不少。
外地几位掌柜见公子如同脱胎换骨了一般,都忍不住向李老爷连连夸赞,只有木良沉默在旁,但却笑着偷偷冲李昀夜竖起一个大拇指。
李行远见儿子难得在人前给自己长了脸自然是高兴,再加上近来亲眼看到了这逆子的成长变化心中早就欣慰不少,只是在人前仍是摆出一副严父的架势。
玩笑过后,李行远又紧接着与各位掌柜谈起了布庄里的事,李昀夜在一旁听的自然甚是无聊,虽如此他也得强忍着丝毫不敢露出半点不耐烦。
好不容易熬到散会,各地掌柜都跟着袁掌柜前去祈乐城几家布庄参观,而木良做为李家义子自然得先去拜见义母李夫人,在李昀夜的陪同下来到梅园,李夫人看到一年未见的木良自然也是高兴不已,急忙拉着这位义子嘘寒问暖,到最后又开始说起婚姻之事:
“你这岁数也不小了,你义父都不知道给你说门亲事?”
“义母可不能怪义父,义父先前倒是提过,只是木良暂未成家的打算,故而回绝了。”木良尴尬地笑了笑,恭敬回道。
“哎,你们这一个两个的都不让我省心!”李夫人瞪着面前的两儿子无奈摇头,毕竟她连自己的亲儿子都管不了哪敢管这义子的事。
李昀夜大无语,自己在旁边一言不发也能被祸及?
出了梅园,姜司瑶本想自行回青云苑可身旁还有木良,虽说她与木良是初次见面还不熟,可李昀夜与他到底有自小一块长大的情谊,如今她顶着李昀夜的身份总不能对这位远道而来的义兄置之不理吧?
“一年未见,昀夜弟弟可谓是让我这个义兄刮目相看了。”
正当姜司瑶纠结不已时,木良率先开口缓解了二人伫立在梅园外的窘迫。
“人终有长大的时候。”李昀夜恢复往常冲义兄木良笑了笑,随即道:“木良哥哥许久没回祈乐城,我带你出去转转吧?”
“好。”木良听了也开心地笑了起来,眉眼弯起了好看的弧度。
在祈乐城呆了数月,姜司瑶早已对吃喝玩乐的地方了如指掌,今日借着陪木良的由头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在李行远的眼皮子底下正大光明地踏出李府大门去玩了。
有木良在旁李昀夜自然也就没有让安云陪着,但安云哪敢有丝毫懈怠,只得远远地跟在两人身后。
李昀夜带着木良首当其冲去的自然是祈乐城中最为热闹的西街:
“白天不及晚上好玩,晚上有傀儡戏,皮影戏还有杂技说书可热闹了,晚饭后我再带你出来,你应该会在祈乐城多呆几天吧?”一路上虽也是人来人往但到底没有夜下的闹市尽兴,李昀夜便向身旁的木良问道。
“嗯,义父让我留下来过元宵节。”木良点了点头,笑道。
“呦,巧呐,在这里遇到李公子。”李昀夜一听自然高兴,还想说什么时却被突然身后熟悉的声音打断。
“秦妈妈,是你啊。”李昀夜转身看到一如既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女人,心下又是一阵紧张,边打招呼边向木良身后靠去。
或许是魂穿当夜的阴影,姜司瑶连同这秦妈妈都不想过多接触,何况还是一个让她打心里厌恶的老鸨。
木良自然将一切看在眼里,护弟心切的他大步上前将那欲要向李昀夜靠近的秦妈妈拦下。从前他是知道这位义弟经常流连在烟花柳巷之所,按理说也不至于这般避讳青楼的老鸨,看来还真的是长大了。
“李公子可知儇玉离开祈乐城了?”被人这么硬生生地挡下秦妈妈心中很是不满,可见面前这位公子身上穿的皆是江南名李家上好的布料,自然不敢得罪,只尴尬地清了清嗓,向木良身后的李昀夜继续问道。
“秦妈妈可知她什么时候再回来?”一听是有关儇玉的,李昀夜这才绕过木良向秦妈妈问道。
“回来?公子说笑了,她都为自己赎了身还回来做什么?”秦妈妈嗤了一声,神情落寞地叹道,好不容易得到的摇钱树说走就走了,她的心都在滴血呢。
秦妈妈的话让姜司瑶的心一时感到空落落的,小时候酷琪丢了妈妈说会找回来的,结果没有;爸妈离婚外婆安慰她说爸爸是爱她的,可自己的父亲却从未来看过她一次;外婆病重家人安慰她别担心会没事,让她先回学校安心学习,所以她连外婆最后一面都没能见上;男朋友说会爱她一生一世可没多久他便背叛了自己。如今重活一次,还是没逃过被信任的人骗,难怪昨夜的她会说出这么多的感慨,难怪昨夜的琴声如此悲凉,原来不是暂别而是永别,是啊,她都为自己赎身了还回来做什么?可是为什么要骗人呢?人与人就不能正式地告个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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