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声儿小了些:“我们问了小喻大夫,他也联系不上你,闹别扭了?”
闹闹如实点点头。
婆婆也不劝,现在的孩子和他们当年不一样了,劝也没用,又拍拍手:“一会忙完了来这儿。”
这是有东西要给她。
闹闹一早就跟护士长报备过,也跟钱钱说了让她今儿帮她看着点,现在,也跟婆婆说实话:“一会我妹妹要来,我领她上您这儿来看看成不?她……她也生病了。”
早晨,钱护士一双眼瞪起来,可到底啥也没说,叹口气,拍拍闹闹的护士帽:“成,你忙你的,带她到处转转,说不定就想通了,咱们这的病友都挺正能量的。”
到了婆婆这,更不叫事:“来吧,来吃点榛子,我跟她好好说说。”
彭静静的所有心思婆婆都经历过。
当然会害怕,也会难过,可婆婆一步步走下来,倒是庆幸自己当初能挺过来。
彭静静来得其实很早,她担心彭闹闹对她隐瞒什么,她决定要自己提前看看,她对积水潭甲乳科不熟悉,最近的距离是停在路边给姐姐送东西,一次都没进来过。她跟着人群往里走,挤早高峰的电梯,在早晨最忙的时候、在没有人发现她的时候、站在长廊的最尾端,看着病人们和家属起床、洗漱、吃饭。
这里似乎……和任何一个病房都没有区别。
但接下来,她看见了许多穿着病号服、单臂挂在布巾里、另一手拎着一个引流壶、在走廊上溜达的女人。
什么年纪都有。
可以分得出来,脸色憔悴、步伐缓慢、身边陪着家属的大概是刚手术完,迈大步、独自一人、会跟别人打招呼的是手术完有一段时间的。
彭静静在迎面走来、挂着手、拎着小壶、小壶里的液体黄里微微透红的中年女人朝她略微颔首时,狠狠打了个寒颤。
她躲开了,耳朵里发出刺耳尖锐的嗡鸣,后背全是冷汗,她不经意间闯入了八人间的大病房——
这里,更是地狱。
有平车来接人,报着床号,与家属对名字,然后那个女人一言不发躺上了平车,被护工一路推出去,她在哭,没有声音地哭泣。
彭静静拉着板凳坐在空床边,周围的人还以为她是病人家属就没多问,她在等,等那个女人回来。
两个小时后,她等到了。
她看见了在昏迷中,被白纱布一层层裹住上半身的女人。
这一趟,她就永远失去了做女人的资格。
太可怕了,这里。
女人身上浓重的药味混着血腥让人作呕,彭静静控制不住自己去幻想那血淋淋扒开肉的切口,捂着嘴跑出来,一秒也不想再待下去……可有人拦住了她。
眼前穿白大褂、少白头的大夫显得很殷勤,再细看了看她的脸,扬起善意的微笑:“你是大彭的妹妹吧?她在等你,我带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