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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页(第1页)

“坐坐坐,”霍斌的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还带什么礼物。”“文师兄买的,托我给您捎来。”陈辞抱着箱子,熟稔地往屋子里走。院子里,便剩下了霍斌和简冰两个人。霍斌擦擦眼镜,眯起眼睛看着她:“姑娘,你认得我吗?”简冰失笑:“练花滑的谁不认识您?”霍斌笑了,脸上的皱纹葵花一样舒展开,“那你叫什么名字?”简冰迟疑了下,答道:“简冰。”“简冰?”霍斌咀嚼了一遍,点头道,“简简单单,冰雪聪明,是个好名字。”那“舒雪”这两个字呢?简冰下意识就想开口,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舒雪出事之后,简欣不只和舒问涛闹得常年分居,连主教练霍斌也一并责怪上了。霍斌几次上门探望,都被她挡回去了。搬家之后,更是连住址都对他严格保密。后来简冰跟着云珊学花滑,隔着屏幕,听他讲过几次课。但每次都戴着口罩,想来……也认不出来吧?“坐呀,别客气。”霍斌拉开椅子,自己先作了下去。简冰犹豫着,也坐了下去。椅子都是藤条编的,也都有些年代了,坐上去吱呀作响。霍斌拿起桌上的茶壶,往杯子里倒水:“口渴了吧?来,喝个茶。”简冰道了谢,端在手心,杯子壁温暖而干燥,仿佛父亲双手的质感。她能感觉到对面霍斌的目光,慈祥而柔软,仿佛某种海洋生物的触手,随着夜风一下一下地吹拂在自己的脸上、身上。许是这栽满食物的小院太过有家的味道,许是院子里的灯光太过温柔。简冰觉得身上那些燥郁,也暂时被抚慰妥贴。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有些寡淡的茶水。月亮像被咬了一口的烙饼,不大明亮的高悬在头顶,间或有一两声虫鸣,自菜地间传来。“你学花样滑冰几年了?”霍斌问。简冰捧着茶杯,犹豫了半晌,才老实答道,“7年了。”霍斌“哦”了一声,靠在椅子上,感慨:“练这个苦啊,从小就得吃苦。”简冰没吭声,他自言自语似的补充:“但这个苦吃了,就特别值得——因为好看呀,是吧?吃的苦越多,上冰就越好看。都说人是飞不起来的,咱们练花样滑冰的人,就能飞得起来!”他语气间全是自豪,爬满褶皱的脸上也露出满足的笑容。简冰不由自主的,也跟着笑了起来。陈辞放好樱桃,又洗了一大盘,端到门口,就见这一老一少,面对面笑成了两朵花。他恍惚觉得着,似乎又回到了十几岁的初夏傍晚。那时,一切都还未发生。他不是什么世青赛冠军,霍斌头上的白发也还没那么多,舒雪更是吃个豆花都能满足地笑上半天。而他们的小妹妹舒冰,抱着她的那堆作业,打游击一般逃避着父母的监督。作者有话要说:二更最是冤家易聚首(二)“聊什么笑这么开心?”陈辞把果盘摆上桌,自己也拉了凳子坐了下来。简冰眯起眼睛,又露出了询问他不可描述的地方“伤好了没?”时的神秘笑容,“你猜?”陈辞明知她是在逗他,还是控制不住耳朵发烫。霍斌奇怪地看他:“我们俩聊个天,你脸红什么?”“有、有吗?”陈辞心虚地低头喝茶,拿起来才发现茶杯是空的,又伸手去拿茶壶。角落里的狸花猫被他们的动静吵醒,摇了摇那张大圆脸,“喵喵”叫着走了过来。肥胖的老猫即便迈着猫步,也跟优雅没什么关系。每走一步,身上的肥肉和斑纹便颤动一下。简冰低头看了看它,有些不大确定地问霍斌:“它叫什么名字呀?”“梨花。”霍斌“嘿哟”一声抱起梨花,熟练地撸了撸它柔软的后背。梨花发出满足的“咕噜咕噜”声,趴倒在他膝盖上。这就是梨花啊——简冰不错眼地看着,那些舒雪口中的远方,一点一点地在她眼前呈现。现实与她幻想中的模样,每样都差了那么一点点,组合起来,就谬之千里了。北方除了有天然大冰场,还有刺骨的寒风。冰糖葫芦除了酸甜,还腻得人承受不住。就连昔日的小奶猫,如今也大腹便便,美貌不再……“听陈辞说,你一直练的女单?发育关也过了?”霍斌胳膊上多挂了只猫,说话的架势,就很有些宫廷剧里老佛爷的架势。简冰点头。“那……”霍斌迟疑了下,又问,“几岁过的发育关?身高多少?今年没再长过?”“16岁到17岁,”简冰道,“我156,是南方人,爸妈个子也都不是很高。”霍斌沉吟半天,又问,“发育关之前,能跳三周半吗?”简冰咬唇,摇头。三周半跳,也就是阿克谢尔三周跳。它是花样滑冰六种跳跃里,唯一一种向前起跳的跳跃。它既是最易识别的跳跃,也是难度最大的跳跃。因为这份与众不同,导致它的空中转体,需要比其它跳跃多出整整半周。在男单普遍上四周的国际花滑比赛上,至今还没有人真正成功完成四周半跳跃,而在女单这块,能高质量完成三周半跳跃的选手,必然是真正的一线。因为花样滑冰的“少年成才”特性,尤其对于女性运动员来说,不少人发育关前的成绩,往往就是她人生所能达到的最大高度了。不少发育关之前跳出过三周半的少年选手,随着身高、体重、肌肉力量的变化,再难完成三周半跳跃。一道发育关,卡死了不知多少天才少女的逐梦之路。霍斌的问话,也再一次清晰地提醒了简冰:她,还差得很远!回去的路上,简冰彻底的沉默了。陈辞把着方向盘,不时扭头看她一眼,欲言又止。他的本意,一来是想请霍斌帮忙分析分析他们搭档滑双人项目的可能性,不想老教练上来就立下马威,几句话便把小姑娘打击得消沉到底了。外面车马喧嚣,车内却寂静到只剩下呼吸声。陈辞忍不住安慰道:“霍老师的话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他要求特高,说话也比较……”“你是不是也觉得,”简冰打断道,“我这个人特别不自量力?”陈辞愣了下,摇头道:“没有啊。”“我跟容诗卉的视频,你也看到了。”简冰道,“录视频的人,是国内的女单一姐肖依梦,她的单跳和综合能力,应该都更强过容诗卉吧?”陈辞过了好几分钟,才轻轻“嗯”了一声。“如果我跟肖依梦比,结局应该会更惨。”简冰笃定道。陈辞瞄了眼前方刚刚亮起的绿灯,踩下油门,将车子驶上高架。夜风更换了角度,自上而下,凛冽而来。简冰没管被吹乱的头发,咬着牙不知在想些什么。高架桥上风景,她已经看过了。业余冰场上的热闹,她也亲身经历了。而和单言、容诗卉的那两场比试,却让她如做过山车一般,日夜煎熬。不想认输,偏偏又如螳臂挡车一般无能为力。她已然拼尽全力,却始终难以望其项背。而众所周知,温煦之后,中国花滑女单却并没有特别出挑的接班人上来,直白点说,就是弱项。国际赛事上,中国一般也就能拿1到2个名额。最近几年,女单的参赛名额,几乎被等温线家的几个女单运动员承包了。肖依梦、安洁、季子珊……上赛季肖依梦和安洁在世锦赛上表现不佳,下赛季世锦赛更是只剩下1个参赛名额。凭她现在的技术,不要说名额,连跟他们争夺名额的资格都还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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