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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第1页）

周大勇说：&ldo;敌人不光晦气，还很泄气！&rdo;他走到窑门口，只见窑外墙上贴着一张大麻纸。纸上有毛笔写的一首诗：

胡蛮胡蛮不中用

咸榆公路打不通

丢了蟠龙丢绥德

一趟游行两头空

官兵六千当俘虏

九个半旅像狗熊

…………

陈旅长笑了，说：&ldo;年青的老革命！有味道吗？那是旅司令部那个外号叫&lso;跳蚤&rso;的小通讯员，从报上抄来的。来，我们具体谈谈。&rdo;他朝墙上挂的作战地图边走去。

周大勇指着地图说：&ldo;五月四号我们拿下蟠龙镇，五月五号，敌人九个半旅全部从绥德地区调转头向延安地区窜。昨天，敌人才饿着肚子爬回蟠龙镇一线。&rdo;

&ldo;敌人爬回蟠龙镇，刚赶上开追悼会。&rdo;陈旅长的手指从地图上的延安东北九十里的蟠龙镇地区，移到延安西北九十里的真武洞地区，说：&ldo;我们野战军在这一拖。敌人昨天爬回蟠龙镇，可是我们在这里，穿上敌人送来的新衣服、吃上敌人的&lso;洋面&rso;睡大觉，已经休息了七八天。&rdo;陈旅长搔着后脑壳，来回稳实地走着，又说：&ldo;这七八天是很巧妙的七八天。你想想，敌人几十万人马威风八面地扑来了。我们两万来人，不慌不忙地一下一下揍他；揍得敌人团团转，而我们机警地跳在一边休息。嗬嗬，这内边该有多少学问啊！&rdo;

&ldo;旅长！这几天蒋介石、胡宗南大概闹情绪咯？&rdo;

陈旅长说：&ldo;我懒得去研究他们的思想问题。你要有兴趣，你就关住门去研究一下。&rdo;他纵声大笑；并给周大勇叮咛：要参加诱击敌人回来的战士们，很好地休息。

周大勇说：&ldo;旅长！那位李振德老人你知道吗？&rdo;

陈旅长说：&ldo;不光我知道，整个陕甘宁边区，谁不知道啊，他很英勇地牺牲咯！&rdo;

周大勇说：&ldo;他呀，不光活着，还很健康。他现在在我们团政治处哩！&rdo;周大勇把李振德怎样跳崖，怎样遇救，又怎样到了这里，给旅长一五一十地报告了个清。

陈旅长惊奇、高兴地说：&ldo;这才怪！警卫员！警卫员！准备招待客人的东西。&rdo;他想了一下，又说：&ldo;大勇，我要同李振德老人好好地谈一谈。谈罢，就请他到各团给给战士们作报告；用人民的英雄事迹教育战士，是再好也没有咯！是吗？&rdo;

&ldo;是的，旅长。&rdo;

七

战士们一有空闲。就摆龙门阵。每个人都谈自己在蟠龙镇战斗中的经历，谈受挫时候的焦急，胜利时候的乐和。大伙都挺高兴，只有第一连战士宁金山，眉尖子拧起，摆起那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指导员找他谈了几次，他总说：&ldo;我思想上没有什么问题，就是闹肚子，身上不美气！&rdo;

下晚，宁金山水饭没进口，指导员王成德又来看他。王指导员跟他拉了一阵话，还说，派通讯员到卫生队请医生去了。

宁金山知道自己并没有啥病，只有一种想法沉重地压着他。过去好些天，这种想法有时分明地出现了，有时隐蔽的连自己也感觉不到。但是这种想法，可永没有离开过他。

他躺在铺上，看着窑顶，这股烦躁劲呀，就像脑子里有千军万马在闹腾！疲劳、消沉、害怕，这一切好比千百条绳子一样捆着他的心。他很想摆脱这一切，但是他提不起精神，唤不起力量。

现在，他那种不能对人说的想法，更加分明，更加尖利：

&ldo;我要用什么方法赶快离开部队！&rdo;一想到这儿，一股冰水就流过脊梁骨，心也冰凉透冷不跳了！他像一个深更半夜走在三岔路口的人，又急又累又拿不定主意。

猛乍，他想起了指导员，同志们。他们都很好，……救过他的命……要拉他走上正路。他们把他当亲兄弟看待。有一次他病了，指导员和好些同志，在他身旁坐了一夜，给他喂汤灌水，就说亲娘吧，又能比这好到哪里呢？不错，老百姓拥护解放军，敌人是不行了。……革命好，革命有希望……有一种力量呼唤他去过困难的、有意义的生活。可是，运动战！运动呀！没死没活的行军……危险……再熬下去……看不见边的黑暗又包围了他；越来越重的大石头，又压在他的胸脯上……猛的，他吃了一惊，觉得疲乏、头晕、发烧，心像一堆乱麻。&ldo;我真的病了？&rdo;他把头捂在被子里，哭了。

亮堂堂的月亮，照着起伏的山头跟川道。河槽里吹过阵阵凉风，挺舒服的。

周大勇和王成德从营部回来。他俩敞开衣服，让凉风吹拂；披着月光，肩并肩地走着，听那远处传来的战士们的唱歌声。

往天，连首长外出回来，通讯员小成早就把水打好，亲热地说东道西。可是今天连首长回来，他噘起嘴，站在墙角下，像是有满肚子怨气。

周大勇没理睬他，把驳壳枪挂在墙上，又坐在炕沿上解绑带。

王成德问：&ldo;小鬼，你嘴噘得简直能拴一条牛。怎么啦？&rdo;

&ldo;宁金山开小差了！&rdo;

周大勇好像不太相信，又问了小成一句。他思量了一下，一股按压不住的火从心里冲上来，把桌子猛乍一拍，说：&ldo;没骨头，没骨头！想逃避斗争，恐怕蒋介石不答应！&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