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南将众人扫视一遍,以负气的声调喊道:“你们别乱猜,我不是‘执棋’!”
“是不是‘执棋’,不是你否认,咱们就听信了。”温宁淡淡道:“我有分析推理,更有证据。”
“什么推理,什么证据?”余南叫道:“小温,你是不是昏头了,咱们这么多年的姐妹,无话不说,你跟我扯什么证据?!”
“从分析推理上,你的各种形迹都太巧了。”温宁凝视余南,缓缓说道:“从9月5日说起吧,那天,我们与补充兵团共同设计引出日谍野生,野生被枪击而死,首先受怀疑的是朱景中,接下来朱景中在自已的家中被电击暴死,接下来被怀疑的是蒋蓉蓉,可是,王泽又突然发现野生尸身上的疑点,我们将怀疑的视线转向了你。野生的真正致死原因,是一枚淬毒的袖箭……”
“袖箭?”余南瞠目,“你们怀疑那是我发射的,不是我,是谁在栽赃?”
温宁微微一笑,“你尽可狡辩。听我继续往下分析,真是太巧了,就在咱们重点怀疑你的时候,你居然留书出走了。你真是因为对特校失望,抑或为情离开,而不是因为看到王泽进了医务室,担心他发现破绽,暂且避祸?”
余南跺脚,“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真是一时想不开离开的!”
“就有这么巧,今天,你又一时想开了,回到特校,刚好碰上我们反设计胡仁儒?你确定你不是浑水摸鱼,暗中再有新的动作?”温宁讥言。
余南结巴,看了眼温宁,又转眸匆匆扫掠乐弈,垂头颇难为情地说:“我……我确实舍不得……离开大家……”
“收起你这副假装的小儿女情态!”温宁霍地收起笑意,“我就是被你的伪装所迷惑,以为你当真与我有姐妹情,对乐弈有女儿情,明明发现许多问题,却一味自欺欺人,不是我心慈软弱,特校不会沦至现在的情态!前面,我跟你分析推理,现在,我就说证据,瞧你还有什么抵赖!”
“温宁,快说说有哪些证据!”何曼云迫不及待地说。
“证据一,就是两次发现余南的袖箭。一次在野生身上,另一次,我与警备司令部孙楚中队长合力,破获了百乐门火锅城的间谍案,日谍方太太的机密被一名聘用女厨师无意发觉,于9月7日晚杀人灭口,在被杀害的女厨师背上,同样找到了袖箭的伤痕。试问,那时余南已经留书离开石州,为什么她的袖箭会出现在女厨师身上,而我身边这位军官韩铁锤,也曾经在当晚无意间看到过余南。”温宁说到此处,韩铁锤点头以示认可。
余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是,我承认虽然留书离开特校,但一直没有离开石州城,我也很犹豫,想反悔!”
温宁冷冷一笑,不理会她的辩解,“证据二,为了救各位同事,我与韩铁锤商议,从蒋姐住宅外的断崖潜入特校。谁知,在断崖下,我们无意发现,在我们之前,已有人从此道攀爬,且留下了足迹。我仔细比对过足迹,余南,那是你的尺码。我又想起,你家祖上武馆出身,武馆常接行镖送镖的活路,攀山越岭的功夫不可少,想来你幼承家教,不仅是学会了袖箭,这些功夫也没落下!你既然能找到断崖这条出路,想来出入特校就方便很多,完全脱离了时间上壁垒,我都怀疑,很多时间你早出晚归,到底是否在加班,还是以加班为名,悄悄出校?”
“咱们姐妹一场,原来你从来就不信我,别人冤枉我,我还可以忍受,为什么,偏偏是你来质问我?!什么我的尺码,你瞧瞧,这几位,蒋蓉蓉、罗一英、何曼云,包括你温宁,都差不多身高,凭什么就认定是我!”余南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连忙合手捂面,手指瑟瑟发颤。不过,在场诸人或以怀疑或以怒视目光看着她,没有一人表示丝毫抚慰关怀。
“好吧,讲了前两条证据,你还不肯认,那我就讲讲第三条证据。”温宁轻叹一口气,“我记得,丽人化妆品店的老板、日谍堂本胜平被某种过敏源弄死后,他的儿子青娃由我交给桃园街一户人家收养,后来,这户人家让伙计马老七将青娃送至乡下。就在昨天,我无意碰到带孩子进城玩的马老七。从青娃口中,我得到一条纯属意外的消息。那孩子跟我说,有一回,他的父亲堂本胜平凑热闹,旁观桃园路一家店铺装潢门面,回来路上就全身不舒服,幸好随身携带有防过敏的药物,立即吞下才缓过气。”温宁看向秦立公,“校长,我们曾经讨论过,找到‘执棋’的关键,过敏源是源头。我们曾经以为引致堂本胜平过敏的是生烟草,其实不过是乐队长跟我的推理,没有经过验证,倒是日谍儿子的亲历,才是最可靠的验证。”目光转向余南,“那天,你曾经掉进水泥沙浆堆中,染了一身灰。我们误以为,灰尘是最不可能的过敏源,谁能生存在绝对没有灰尘的环境中,若堂本胜平对灰尘过敏,早死了几百年,毕竟桃园路是最繁华的街道,一阵风地过就灰尘蒙面。我们忽略了,你身上染的,不是普通灰尘,而是水泥。堂本胜平的真正过敏源,是水泥灰土!”温宁所说无意碰到马老七,纯属临时编造,事实是昨晚马老七在传递给她的蜡封纸筒中,写明了此事。
“不,不!”余南面露绝望,连连朝后又退几步,喃喃道:“不是我,不是我……”突然手指何曼云,“你为什么不去问她,是她推我进水泥堆!”
何曼云高声道:“别再狡辩,我就随手推你一把,哪里就能将你推下坎!分明是你自已将势就势滚倒下去!你这狗日谍,就承认了吗,装什么无辜可怜!”一面说,一面往余南逼近。她这样逼近,身后其他特校中人,也随之逼近。
余南再度连退数步,容色惨淡地看向温宁,“枉我信你,温宁,我恨死你!”抬手指向温宁。
“小心!”
在余南抬手之际,露出腕下的袖箭。乐弈等人齐声急喝,他们都手无武器,无法相助。
“呯!”温宁的手枪冒出一缕青烟,余南的胸口绽出一朵鲜红的血花,仰面倒下。她其时已然退至特校门口的坡边,往下就是一片急陡下滑,林叶草丛遮掩的山地,这一倒下,就顺势骨碌碌滚下坡去。
众人急走几步,往下张望。温宁便喊韩铁锤:“铁锤,你有家伙,多带几个兄弟往下面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把尸体弄上来,咱们有时间就来验尸!”
韩铁锤应喏着带人滑下山坡,过了一二十分钟,听得坡下几声枪响,接着不久,韩铁锤抹着额头的汗水爬上坡,说:“死了!那女人真是死也不僵,悬着半口气还想用袖箭偷袭,拉人垫背。兄弟们也是为自保,把她彻底地打死啦!尸体正在朝上拖,坡陡,得费些力气。”
温宁说:“行,交给你办!”转身对秦立公道:“校长,您伤不轻,赶紧歇息找大夫。”
秦立公长望坡下,叹道:“这条腿是废了,好在老天助我,有你这样的助手,有大家齐心合力,总算在学员即将分配前线,补充兵团即将开拔前,找到了‘执棋’,对戴老板,我总算有所交待!走,先去我的办公室,我们一并向戴老板汇报,请孙中队长代我向潘司令敬谢。诸位同仁辛苦受累,也该赶紧休整,早日恢复元气!”
众人都转身回校的时候,惟独温宁静默地长望坡下,仿佛洒落了几滴泪水。
乐弈迟疑片刻,上前挽住她的胳膊,温声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