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原本默读跟我说明重生的事情,足以让我绝望,可这个时候还要再让我听到,默念的心脏源没了,将来是生是死又凭天命,高辛辞又突然遭遇车祸……
天要亡我吗?我做错什么了,如果我真的有罪,两世都不得善终,我祈求直冲着我来,不要伤害我的家人,就算我家全都罪大恶极,那也先请杀了我吧,我不想再看见。
“辛辞怎么样?”我忍着泪泣抓着封适之的手臂问。
“他倒还好,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只是撞到栏杆而已,我是怕他以前出过大车祸,会扯上一点心理问题,左峤跟我说他有点发僵了,但是你先别着急时时……”
我险些滑下去,好在封适之及时拖住我。
我如何能不担心?我当然听得出封适之话里身体,高辛辞在写哥住院那段时间出过车祸,那次他差点死了!怎能不怕?
撞栏杆对别人来说或许是小事可对他来说不是,关键是他出心理问题我帮不上任何忙,他上次车祸我忙着照顾写哥,等他好了我才去看过他几次,那会儿是漠不关心的,高辛辞一直很忌讳提这事,如果是为了这个他是连我也不会理的。
左峤一向是个不会夸大的人,连他都说高辛辞有点发僵了,我不敢去想,浑身打颤,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刚想赶紧去看看他,身后却又忽然响起突兀的笑声。
我回头看去,默读只顿了两下便笑了,若不了解他,我甚至会想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开心的事,会那样痴迷的仰头大笑,中间只隔断了两下,深吸一口气,而后便把所有的情绪宣泄出去。
好,很好,特别的好,老天爷还是没有放过他的妹妹,最后三天了,却要告知,念念的命又被悬在一把利刃上,利刃随时可落,而念念的命也会就此随着这把利刃去了。
他一生所求为了念念活着,只差最后一步,老天爷却给他开了个偌大的玩笑。
那份笑,便是痛极生悲,悲极反笑,是不甘不忿,是期待破碎,是痛彻心扉,失语难言。
两次,他丢弃生命两次,甚至有次把自己健健康康的心脏挖出来奉上,终究没能留住念念的命。
或许世间有因果一说,默读为此作孽太多,于是老天也不要他得偿所愿,可是天啊,哪个人最初不是干干净净生出来的呢?默读何其无辜?他被迫成为棋盘中的黑子,承担人世间“恶”的角色,为人所用,受尽苦头,难道是他生性所愿?难道不是命运使然?他作恶多端,于是遭逢报应,可是谁又来偿还他曾付出的苦难?
原来,善果是可以忽略不计的,恶意却一定要揪一个软弱的人来抵消吗?
让一个软弱的人变成一无所有的人,摧毁他仅剩不多的爱人,世人似乎最喜闻乐见这种孤单痛苦。
默读空洞的左眼眶终于也流泪了,嘲笑命运的不公,嘲笑自己的无能,只是没有眼珠子,他也自然不会再有澄澈的泪水,从那包裹严实的纱布里流出来的是猩红的鲜血。
“默读,默读你别哭……还有办法的你相信我,相信我,就算那个人死了,找到他的这些年来我也从没放弃再次给默念找替代的心脏源,我已经找了好久了一定会再出现一个的你相信我,你别哭……”
说是劝他,可到最后我也没了力气,捧着他的脸颊,瞧着他血泪横流的样子,我只觉得,这人生是真的没什么指望了。
太苦了,我们都熬不下去了。
血泪混在一起,被我擦的到处都是,溢满了默读干净的面容,他就在这污秽当中紧紧闭上了眼睛,绝望的摇了摇头:“晚了,太晚了时时,来不及了,我又失败了,你说,我还会有第三世吗?可是我好累……”
“默读、你听我说,我会再找到的,念念不会有事的我绝不让她离开我们……默读?”我正尽力压着哭声解释着,我捂着我的嘴都恨不得我立刻断气了,不要将哽咽的声音带给默读,偏偏默读先我一步,我还拼命的安抚着,他却一倒头昏过去了。
我犹记得医生跟我说过,千万不能让默读的情绪太过激动,可现在……
“快、快去把护士喊过来说默读的眼睛出血了去问问怎么办快去!快去……”我哭也无力的推了把封适之,他连忙出去了。
生老病死是医院的常态,苍白的气雾攀爬上头顶,将本就荒芜的意识彻底遮掩,被天命定下的人啊,一辈子便要蒙蔽着双眼、随风而动的飘荡在惨绝人寰的沙丘。
我被带出病房门的时候,头脑还是空洞的,仿佛魂儿被人抽走了,过会儿出来一个医生,告诉我默读的眼睛问题不大,敷药就好,打了镇定剂让他休息,只是将来恢复期内,绝不能再让他情绪再这么激动,可是,我大概是做不到了。
默读的恢复期三个月到半年,念念心脏移植手术再有半年不做,就会死,如果我再找不到心脏源,难道我有那么大的能耐,念念死了都让默读不要伤心吗?
我倒真不如像他说的、直接杀了他痛快。
我呆呆的站了会儿,左峤来了,在身后点了点我肩膀,我回过头,他灰头土脸的样子,撸起的袖子下还有一道沾满了泥土的擦伤,虽然不深,却也看着渗人。
“辛辞呢?”我问。
左峤神色有些难看,缓了缓才道:“夫人放心,他不严重,包扎一下就好,就是朱文青撞断了手,辛辞让你别担心,包扎完就过来找你。”
“撞断手?那、那什么意思?是骨折还是骨裂?”我有些惊讶道。
左峤意识到自己说重了又连连摆手:“不不不,骨裂,轻微的,真没事,当时辛辞在后排副驾驶后面的位置,朱文青轮转打滑之后他是朝他那边撇的,车翻了,他胳膊正好压在下面、有点骨裂,辛辞只是撞到车门而已,他就是吓到了。”
“那你呢?”我瞥了眼左峤还在滴血的伤口:“看起来好像……问题不是非常大?”
左峤点点头:“擦伤而已,所以我过来报信。”
我叹了口气,望了眼他所指的、辛辞包扎的病房,却又迟迟无法过去,也只能摆摆手:“你去上药吧,不然要感染了,辛辞那边麻烦你帮我照顾,车祸这种事,他不会见我的,至于朱文青,津海最好的骨科医生在我家,我一会儿打个电话让他下来。”
“好,那就谢谢夫人了。”左峤顿了顿又道:“对了夫人,其实之前车祸那件事你不用太放在心上,辛辞从来没有任何时候是不想见你的,他就是赌气而已……”
“我知道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