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那一番对答后,杨知文深深觉得自己老了。
从始至终,他都低估了周颐的战斗力。
而现在,这个让他警铃大作的人却忽然弄出了这样一份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大越时报,以己度人,他不认为周颐是在闹着玩。
但到底是什么呢,杨知文这几天日日看大越时报,也没看出个什么究竟来。就是一帮纨绔子弟瞎写,博眼球的东西。
这般想着,杨知文放下茶杯,慢慢翻开了今日的大越时报。当看见那硕大的标题时,杨知文的脸罕见的严肃起来。
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一目十行的将文章看完后,杨知文的眼神停留在这篇文章上,久久不能回神。那一刹那,他整个人如遭雷击,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就说这满身心眼的小子为何会弄这样一份时报,原来是为了在这次的贪污案中立于不败之地,顺便拍皇上的马屁
。
看看这篇文章写的,活脱脱的将周颐自己变成了一个为民请命的义士,而且还不动声色的将皇上抬的无比崇高。
好,好啊,好奸猾的小子。杨知文回过神来,自以为了解了周颐的意图,他到底受时代的局限性,不知周颐办这份时报图谋的不是一时,而是一世。但就算是现在猜测出来的这一点,也够杨知文惊
怒交加了。本想着在此次贪污案中让周颐栽一个大跟头,可这小子却来了这么一手,等于是将这件事情坦诚于天下人面前,若他真在这次贪污案中出了什么事,那些被忽悠的百姓和
读书人只怕要闹出事来。
他再能耐,还不敢和整个京城的人作对。
而最让他震怒的是,周颐竟然借着大越时报重塑了皇上的名声,若说这大越朝,有谁最了解崇正帝,那么非杨知文莫属。
崇正皇帝懒政,但又好名,而周颐这一招正搔到了皇帝的痒处。
不行,不能让皇上看到这一份时报,也不能再让这小子将这时报办下去了。
想到这里,杨知文忽地以下站起身,唤管家备轿,他被罢职,但未被禁足。
青色小轿匆匆向着午门行进的同时,崇正帝也刚从龙床上起身。
昨夜在佟妃的宫殿里闹到半夜,崇正帝回到自己的寝殿已是三更,这时打了个哈欠。
小太监们轻手轻脚的伺候皇帝洗漱。
洗漱完之后,崇正帝意兴阑珊的去了御书房,他虽然懒,但还分得清事情的缓急轻重,现在大越朝内忧外患,也容不得他像过去那般再做甩手掌柜了。
等崇正帝坐在御书房看了几封折子后,张公公轻手轻脚的进来:“皇上,周颐周大人从元平府派来的急奏。”
崇正皇帝一顿,他对这个赤诚的少年还是挺有好感的,闻言便说道:“呈上来吧。”
张公公便将周颐写给皇上的密奏呈上。先是周颐写给皇帝的一封信:“皇上,微臣到达元平府,所见所闻,怵目惊心,微臣大略估计此次堤坝决堤,元平府伤亡过十万,微臣涕泣宣誓,定竭尽微臣之所能,将贪
污案的主使正法,以报皇上厚爱,以畏元平府十万亡魂。”
“混账……”崇正帝看了,气血上涌,怒骂道。元平府的官员上报说这次伤亡不过过万而已,简直欺上瞒下,这是把他当傻子耍呢!
张公公被皇帝的震怒吓得一跳,以为是周颐的奏报让崇正如此生气,心里后悔不迭,早知就不该接了那小子的好处。崇正帝继续看下去:“最让微臣难过气愤的是,明明是贪官害人,却让天下人误会皇上,微臣实在气不过,便在大越时报上登了一篇杂文,气愤之言,所滤不周,还望皇上
恕罪。”
下面附的便是登在大越时报上的那篇文章。
皇帝一五一十的看完后,见周颐果然为自己正名,心里顿时舒爽无比。
“好,骂的好!”崇正帝笑道。
张公公看着崇正帝又笑了,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这个买卖还可以做下去。
“不过,这小子写的什么,如此直白,亏朕还把他点为状元。”崇正帝自言自语了一句。谁知周颐下面就写到:“皇上,微臣知道这篇文章辞藻太过直白,不配皇上将微臣点为状元的厚爱,不过微臣想的是,让天下人都能读懂微臣的文章,让您的恩泽被天下人
知晓,故此才如此写道。皇上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了吧……”
看到这里,皇帝失笑,到底还带着几分天真,不然谁敢如此和他说话。周颐的奏折还没完;“皇上,微臣向您袒露过,微臣自知这次差使并不好办,将贪污案进程披露在大越时报上,也是为了自保,说不定微臣刚刚将文章登在大越时报上,就
会有人来找微臣的麻烦了,皇上,您可一定要护着微臣啊。”
“臭小子,什么都敢说……”皇帝笑骂一声。但难得的,崇正帝并不感到生气,相反他心里还觉得愉悦,周颐为了他的名声绞尽脑汁,让崇正帝心生喜爱,现在他又以十七岁少年的带着天真坦诚的口吻说着让自己护
着他,直白的可爱。
身边围绕的尽是九曲十八弯的臣子,突然出现了周颐这样对他不加城府,一颗红心完全向着他的直臣,也就不怪崇正帝会心生偏袒了。杨知文的轿子匆匆到了午门,一下轿,便见到邢景也刚刚从轿子里出来,两人对视一眼,并肩进了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