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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第2页）

1天下以我为可恶者多，所以有一个被我所骂的人要去运动一个以我为可恶的人，只要摊出我的杂感来，便可以做他们的&ldo;兰谱&rdo;（2），&ldo;相视而笑，莫逆于心&rdo;（3）了。&ldo;咱们一伙儿&rdo;。

2假如有一个人在办一件事，自然是不会好的。但我一开口，他却可以归罪于我了。譬如办学校罢，教员请不到，便说：这是鲁迅说了坏话的缘故；学生闹一点小乱子罢，又是鲁迅说了坏话的缘故。他倒干干净净。

我又不学耶稣（4），何苦替别人来背十字架呢？

但&ldo;江山好改，本性难移&rdo;，也许后来还要开开口。可是定了&ldo;新法&rdo;了，除原先说过的&ldo;主将&rdo;之类以外，新的都不再说出他的真姓名，只叫&ldo;一个人&rdo;，&ldo;某学者&rdo;，&ldo;某教授&rdo;，&ldo;某君&rdo;。这么一来，他利用的时候便至少总得费点力，先须加说明。

你以为&ldo;骂&rdo;决非好东西罢，于有些人还是有利的。人类究竟是可怕的东西。就是能够咬死人的毒蛇，商人们也会将它浸在酒里，什么&ldo;三蛇酒&rdo;，&ldo;五蛇酒&rdo;，去卖钱。

这种办法实在比&ldo;交战&rdo;厉害得多，能使我不敢写杂感。

但再来一回罢，写&ldo;不敢写杂感&rdo;的杂感‐‐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七年十月二十二日《语丝》周刊第一五四期。

&ldo;意表之外&rdo;，是引用复古派文人林纾文章中不通的用语。

（2）&ldo;兰谱&rdo;旧时朋友相契，结为兄弟，互换谱帖以为凭证，称为金兰谱，省称兰谱，取《周易&iddot;系辞》&ldo;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rdo;的意思。

（3）&ldo;相视而笑&rdo;二句，见《庄子&iddot;大宗师》，即彼此同心，毫无拂逆的意思。

（4）耶稣（约前4‐30）基督教创始人。据《新约全书》说，他在犹太各地传教，为犹太教当权者所仇视，后被捕送交罗马帝国驻犹太总督彼拉多，钉死在十字架上。

新时代的放债法

还有一种新的&ldo;世故&rdo;（2）。

先前，我总以为做债主的人是一定要有钱的，近来才知道无须。在&ldo;新时代&rdo;里，有一种精神的资本家。

你倘说中国像沙漠罢，这资本家便乘机而至了，自称是喷泉。你说社会冷酷罢，他便自说是热；你说周围黑暗罢，他便自说是太阳。

阿！世界上冠冕堂皇的招牌，都被拿去了。岂但拿去而已哉。他还润泽，温暖，照临了你。因为他是喷泉，热，太阳呵！

这是一宗恩典。

不但此也哩。你如有一点产业，那是他赏赐你的。为什么呢？因为倘若他一提倡共产，你的产业便要充公了，但他没有提倡，所以你能有现在的产业。那自然是他赏赐你的。

你如有一个爱人，也是他赏赐你的。为什么呢？因为他是天才而且革命家，许多女性都渴仰到五体投地。他只要说一声&ldo;来！&rdo;便都飞奔过去了，你的当然也在内。但他不说&ldo;来！&rdo;所以你得有现在的爱人。那自然也是他赏赐你的。

这又是一宗恩典。

还不但此也哩！他到你那里来的时候，还每回带来一担同情！一百回就是一百担‐‐你如果不知道，那就因为你没有精神的眼睛‐‐经过一年，利上加利，就是二三百担……

阿阿！这又是一宗大恩典。

于是乎是算账了。不得了，这么雄厚的资本，还不够买一个灵魂么？但革命家是客气的，无非要你报答一点，供其使用‐‐其实也不算使用，不过是&ldo;帮忙&rdo;而已。

倘不如命地&ldo;帮忙&rdo;，当然，罪大恶极了。先将忘恩负义之罪，布告于天下。而且不但此也，还有许多罪恶，写在账簿上哩，一旦发布，你便要&ldo;身败名裂&rdo;了。想不&ldo;身败名裂&rdo;么，只有一条路，就是赶快来&ldo;帮忙&rdo;以赎罪。

然而我不幸竟看见了&ldo;新时代的新青年&rdo;的身边藏着这许多账簿，而他们自己对于&ldo;身败名裂&rdo;又怀着这样天大的恐慌。

于是乎又得新&ldo;世故&rdo;：关上门，塞好酒瓶，捏紧皮夹。

这倒于我很保存了一些润泽，光和热‐‐我是只看见物质的。

九，十四‐‐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七年十月二十二日《语丝》周刊第一五四期，原题《&ldo;新时代&rdo;的避债法》。

（2）&ldo;世故&rdo;及下文若干词句，都是引用高长虹的话。高长虹，参看本卷第383页注（3）。他在一九二四年十二月认识鲁迅后，曾得到鲁迅很多指导和帮助。一九二六年下半年起，他却对鲁迅进行恣意的诬蔑和攻击。他在《狂飙》周刊第五期（一九二六年十一月）发表的《1925北京出版界形势指掌图》中，谩骂鲁迅为&ldo;世故老人&rdo;。在第六期（一九二六年十一月）《给‐‐》一诗中自比太阳：&ldo;如其我是太阳时，我将嫉妒那夜里的星星。&rdo;在第九期（一九二六年十二月）《介绍中华第一诗人》内则说：&ldo;在恋爱上我虽然像嫉妒过人，然而其实是我倒让步过人。&rdo;第十期（一九二六年十二月）《时代的命运》中又有&ldo;我对于鲁迅先生曾献过最大的让步，不只是思想上，而且是生活上&rdo;等语。在同篇中又说他和鲁迅&ldo;曾经过一个思想上的战斗时期&rdo;，他所用的&ldo;战略&rdo;是&ldo;同情&rdo;。在《指掌图》一文内，又自称与鲁迅&ldo;会面不只百次&rdo;。第十四期（一九二七年一月）《我走出了化石的世界》中又咒骂：&ldo;鲁迅不特身心交病，且将身败名裂矣！&rdo;等等。所以本文中有&ldo;太阳&rdo;、&ldo;爱人&rdo;、&ldo;同情&rdo;、&ldo;来一百回&rdo;等语。此外，&ldo;帮忙&rdo;、&ldo;新时代的新青年&rdo;等，都是高长虹文中常用的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