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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第1页）

&ldo;既然做这个任务，当然要做成功；如以为不妨试探一下，那实在可以不必。&rdo;

&ldo;我看副帅和张将军都太慎重了。王昭远如能想到设伏来苏，则其人考虑必定细密，又何致于容我们轻易侵入？所以，我也觉得来苏一途，必无埋伏。&rdo;康延泽说。

&ldo;这话说得透彻。&rdo;王仁赡改变了想法。

&ldo;蜀军恃剑门为天险，这一关一破，大事可定。所以出来苏的奇兵，明知有危险，也值得去冒。&rdo;康延泽又说：&ldo;不过光靠奇兵，力量恐还不够，应该前后夹攻。&rdo;

&ldo;对！&rdo;王全斌断然下了决心，&ldo;大军协力由正面进攻，史将军自来苏出青缰夹攻。就这么办了。&rdo;

命令一下，各自准备，首先是要修复昭化以东、为蜀军焚毁的那道桔柏浮桥。等桥修成，史延德的部署也完成了，率领五百矫捷善走山路的精骑，越嘉陵江以东，觅着来苏秘径的入口，翻山越岭，疾趋而南。

接着，王全斌亲率大军攻剑门。剑门山又名大剑山，它东北还有座小剑山，连山绝险，无路可通，到诸葛亮相蜀，方始凿石架空，构筑飞阁，作为通路；这一段栈道，与北面的秦栈相对而言，称为蜀栈，又称为南栈道；三十里寸寸皆险，王全斌一再告诫：行军小心；而雾封云锁，苔滑霜浓，仍不断有人掉落万丈悬崖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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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军焚桔柏津浮桥，退保剑门的消息，传到成都，蜀主孟昶越发惊惶；如果剑门一失，成都必定不保，生死关头。必须出死力来自卫了。

在朝野之间，却不尽是如他那样的看法。蜀中数十年不见兵革；凭恃剑阁、夔门之险，隔绝了中原的动荡不安，天府之国，物阜民丰，而孟昶又一意振兴文教，连武将亦无不风雅；天意、、地利、人事，安排出别有天地的太平盛世。成都城内，有已近中年而不辨寂麦的，但见家家弦管，处处歌筵；斗米三钱的地方，听不见啼饥号寒之声，所以也没防范宵小的措施；夜半闾巷，扶得醉人归去的景像，随处可见。

当全盛之时‐‐十几年前的成都。可以比做唐玄宗开元年间的长安。&ldo;锦江春色来天地&rdo;的三、四月间，烷花溪畔，珠翠罗绔与名花异卉，并相争妍，迷离五色，馥郁十里，恍如仙境：&ldo;数重花外见楼台&rdo;胜过&ldo;曲江金殿锁千门&rdo;。而&ldo;落叶满长安&rdo;的季节，成都城上的芙蓉却正开得如火如荼，灿若云霞，真正是个锦城‐‐他处是锦上添花，成都是花上着锦；孟昶惜花，曾下令以帷幔掩覆城上的芙蓉。

城上芙蓉，有锦幔可抵御重阳风雨的欺凌；而蜀中百姓，却无良将可以为他们拒外侮于边境。纸醉金迷的好日子，消磨了雄心壮志，也蔽塞了耳聪目明，所以听到王昭远兵败的消息，立刻便想到剑门的天险，有恃无恐，自解自慰。好在酒杯中的天地甚宽，醉乡中的日月更长，尽管他事大如天，且喜我屋小如舟；算起来着急的只有一个孟昶和数名直言切谏之臣‐‐连李太后都不知道；孟昶怕他老母着急，特意告诫宫人瞒着她。

然而直言切谏之臣，却又不是孟昶可共商量的人；交奏弹谏，都说王昭远难当大任，劝孟昶把他调回，别遣良将。

&ldo;阵前易帅，兵家大忌。而且，&rdo;孟昶皱着眉问李昊：&ldo;良将又在何处？&rdo;

&ldo;官家道得是。&rdo;李昊答道：&ldo;数十年假武修文，昔时良将，半已凋零；如今不宜易帅，但当增兵。&rdo;

&ldo;我也是这么想，却不知抽调哪支兵好？&rdo;

&ldo;兵亦如将，锐气已失，难效驰驱。&rdo;李昊想了一下又说：&ldo;臣以为应招募壮士，年轻气盛，庶乎有济。&rdo;

这话正合孟昶的心意。他是优柔寡断的性格，遇到大事，心知为是而不能当机立断，一定要有人在旁赞助；所心这时一听李昊的话，断然决然地答道：&ldo;就照你的话，从速出榜招募，我发宫内的金帛充作军费。要得人死力，必须厚待，军需给养，不妨从宽。&rdo;

有钱不怕招募不到&ldo;雕面恶少儿&rdo;，李昊便毫不迟疑地应声：&ldo;是！&rdo;接着又说：&ldo;一事须请官家的示下，新募之卒，由何人挂帅？&rdo;

&ldo;不就是为此踌躇难决吗？你看呢！&rdo;

&ldo;臣愚昧！急切间想不起有此适选的一人。&rdo;

&ldo;我在想，你的话不错，年轻气盛，还得从后辈中去找。&rdo;

&ldo;是！&rdo;李昊徐徐又说：&ldo;王都统的地位，连老臣亦逊一筹，只怕资望不足的后辈，为王都统所轻；将帅不和，又当强敌压境之下，这一层，不可不虑之于先。&rdo;

孟昶不语，沉吟了好久，这样问道：&ldo;元（吉吉）如何？&rdo;

元（吉吉）是皇太子，有他挂帅，王昭远不能不俯首听命；事实上亦唯有皇太子才能指挥得动王昭远，就此一层而论，自是最适当的人选。但皇太子只会行猎，不知兵阵之事，万一有了意外，这个赞成的责任担当不起，所以李昊这样回答：&ldo;此事体大，但凭高断，臣不敢赞一词&rdo;

这一说，孟昶又犹豫了。回到后宫，郁郁之色，现于眉宇。自有宫女把这番情形，去告诉了&ldo;花蕊夫人&rdo;‐‐

蜀主孟昶的两个宠妃，都是国色也都通翰墨；早年的张太华，就是元（吉吉）的生母，眉目如画，定擅专房；语辞政初年与孟昶同辇游青城山，宿在&ldo;九天丈人观&rdo;，探幽揽胜，驻驾一月有余，还觉得兴有未尽。负责警卫的&ldo;奉銮肃卫都虞侯&rdo;李廷珪屡谏不听；结果张妃在大雷雨中被震殒身。就像马嵬驿的杨贵妃那样，张妃的遗体用一块红锦龙褥包裹，埋在九天观前白杨树下，悲痛不已的孟昶也就急急回銮，离开了那伤心之地。

于是有人仿照长恨歌后半段的故事，编了这样一个传说，说有个方士叫李若冲，一天薄暮时分，经过九天观前埋香的白杨树下，在云气窈渺之中，发现有个绝色女子在树下微吟，神情诗声，两俱凄楚；细细辨去，是这样一首诗：

一别銮舆今几年？白杨风起不成眠；常思往日椒房宠，泪滴衣襟损翠钿。

李若冲好不诧异，高声问道：&ldo;是人是鬼？&rdo;

那女子盈盈下拜，&ldo;我是蜀妃张太华。&rdo;她说：&ldo;陪驾来游青城，遇震而死，至今不得投生，请李先生为我超拔。&rdo;

李若冲答应了他的要求，为她在中元节虔修&ldo;长生金简&rdo;。不久，他在梦中见到张太华来致谢，说是已经投生人世。醒来一看，白粉墙上还用黄土写着一首诗，自道&ldo;领得生神九卷经&rdo;，已出幽冥而见天日。当然，这一段神话，最后会传到孟昶耳朵里；悲喜交集之余，李若冲得到了很丰厚的赏赐。

张妃以后，最得宠的就是&ldo;花蕊夫人&rdo;；她姓徐，是高祖孟知祥镇蜀的观察判官徐元溥的妹妹。张妃死后入宫，封为慧妃，生得冰肌玉骨，娇小玲珑，孟昶看她如花之艳，如蕊之轻，所以赐号为&ldo;花蕊夫人&rdo;。人前背后，人人都叫她的别号，提起&ldo;慧妃&rdo;这个正式封号，反倒不大有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