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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第1页）

&ldo;对，对。&rdo;大家都齐声称赞。

&ldo;不过，须得都监多派人临场教导，免得制成了不合用&rdo;

&ldo;应该，应该。归我派人指导。&rdo;曹彬又说：&ldo;征发女工，照给官工价。这蛋黄却须归我，用来制作干粮。&rdo;

&ldo;一举两得，大妙！大妙！&rdo;吕余庆很高兴地说：&ldo;事不宜迟，分头动手吧！&rdo;

于是武怀节，随军转运使以及采办供奉官，会同江陵府的官员，分成数级，各去采办。曹彬仍旧留在吕余庆那里，作为坐镇，以便遇到疑难来请示，好随时裁决。

&ldo;吕公！&rdo;曹彬深感江陵府的协力，特意表示感谢钦佩之意：&ldo;我原以为困难重重，不易安排。想不到如此顺利，不胜拜服。&rdo;

&ldo;你不必如此说。倒是我不胜拜服！国华，大军这一路来，秋毫无犯，民心大悦，连我这地方官也叨了光，好有面子。&rdo;

&ldo;我们也只是恪遵圣谕，守法而已。那里及得上吕公勤政爱民，黎庶仰望如父母。&rdo;说到这里，曹彬收敛笑容，极其认真地问道：&ldo;我有句话，要请教吕公，务乞直言，民间对军队的观感到底如何？&rdo;

&ldo;这‐‐&rdo;吕余庆笑道：&ldo;你自己去看吧！&rdo;停了一下，他又抚着曹彬的肩，加重了语气说：&ldo;国华，我有句话，你记着！老百姓是最好的，你待他一分好，他一定加倍报答你。可是，老百姓也是最难惹的，你作威作福，他送来顺受，却都摆在心里，到有一天发作，可就够你受的了！&rdo;

&ldo;是，是！&rdo;曹彬连连答应，庄容拜揖：&ldo;某受教！&rdo;

6

因为受了吕余庆的教，原来就极重军纪的曹彬，更加了几分警惕，深恐这一次采办军需，变成扰民；所以特地告诫了转运使，银货交割之际，丝毫不准扣克留难。同时听说吕余庆本人清慎廉明，但秉性长厚，不免为胥吏所欺；深怕征工制油坛应发的工价，交由江陵府转发，或者为人中饱，因而决定自己派出人去，一面指导制作，一面计件给酬。

随军转运使所属的官兵，既要采办，又要照料先遣部队上民船到巴东，还要抽出人来催调军粮，每个人都恨不得长了三头六臂才能应付得了，曹彬看看无法，只好把自己帐下供奔走的小校也派了出去。

制油坛的作场，一共有六处，都在城内。曹彬却只派得出五个人，正在踌躇之际，他贴身的一名卫士自告备勇：&ldo;都监，你老若信得过，便派我去。&rdo;

这名卫士才十九岁，是曹彬的家乡真定人，名叫张惠龙，生得雄壮而朴实，只不善于跟人打交道；因而曹彬问道：&ldo;那里都是些老婆子，小姑娘，叽叽喳喳，吵个不了，你能应付得下吗？&rdo;

张惠龙有个死不服输的脾气；曹彬的一番实话，对他就变成激将，&ldo;应付得下！&rdo;他斩钉截铁地说：&ldo;这点事应付不下，还打什么仗？&rdo;

&ldo;好！&rdo;曹彬点点头：&ldo;让你到外面去历练历练也好。&rdo;

于是张惠龙到库房领了待发的工资，由江陵府户曹参军所派的胥吏陪着，来到作场；在路上已了解了情况，作场是在一个姓吴的乡约家里，约有三十多个妇女，大半是志愿来应征的；此外还有五十多家，因为家里乏人照顾，领了材料回家去做，做好来缴，随即给酬，一点都不麻烦。

本来就不是件麻烦的事！张惠龙这样想着，欣欣然到了吴家，一踏进厅堂，只见老老少少，三十多双眼睛，一齐盯着张惠龙。他出生以来，从没有给这么多人注视过，更没有给这么多女人打量过，心里顿时着慌了。

他越是腼腆，越是有人起哄；刚跟吴乡约见过礼，便有个中年妇人大声嚷道：&ldo;这油坛可怎么做呀？&rdo;

&ldo;这位年轻官长，做个样子我们看！&rdo;另一个提议。

&ldo;对，对！从不曾做过，要先做来看看！&rdo;

大家纷纷附和，张惠龙非示范不可了。这原也是他责无旁贷的事，便舞一舞双手，把乱糟糟的声音压了下去；那吴乡约很照应他，这时已抬了一张白大桌过来，上面放着制作油坛的材料，好等他动手。

张惠龙定一定神，把要说的话，要做的动作，略略打一个腹稿。然后拿起一个鸡蛋：&ldo;做油坛不难，只是要细心。&rdo;他指着鸡蛋尖的那头说：&ldo;先在这里开个洞，把蛋黄挖出来，蛋白留在里面再灌上油，用棉纸封口，摆到坛子里。这是第一步，大家听明白了没有？&rdo;

&ldo;听明白了。&rdo;

&ldo;现在看我做个样子！&rdo;

那一段话简单扼要，说得很好；做起来却不甚顺利‐‐他把蛋朝桌上一磕，第一下磕得太轻，连条裂痕都没有，第二下却得又磕重了，裂痕直贯到底，等一提上手，只听&ldo;卜&rdo;地一声，顿时满手黄白淋漓。

满堂大笑，笑得张惠龙窘不堪言，不知如何下场？

依然是吴乡约替他解的围。怕他恼羞成怒，连忙向大家摇手使眼色，不要再笑；接着喊道：&ldo;青儿，你来做个样子给大家看！&rdo;

于是站出来一个十七八岁的绿衣女郎，掠一掠鬓发含羞一笑，袅袅娜娜地走到张惠龙旁边，看了他一眼，随即把视线避了开去，同时收敛笑容，放出矜持的神色。

&ldo;官长！&rdo;吴乡约为他介绍：&ldo;这是我女儿青儿。做油坛的法子，她也是刚学会。有不对的地方，请你指点。&rdo;

张惠龙不会说客气话，涨红了脸，行个军礼退到一旁，让出位置来给青儿。

她也当仁不让，走到桌边，一言不发，便即动手；手法相当熟练，但按步就班，程序极其清楚。等做好一个，往桌上一放；有意无意地看了张惠龙一眼，然后低着头很快地回到她原来的坐处。

&ldo;这一下，大家总该会做了！&rdo;吴乡约高声说道：&ldo;请大家来领料！愿意拿回家去做的也可以；不过千万不能马虎。军用之物，当不得儿戏。&rdo;

三十多个人，倒有一大半愿意领料回家去做；还剩下七、八个人，都是与青几年纪相仿的姑娘，围在一起，有说有笑地，把制油坛当作消遣。江陵府的胥吏，看看无事，作别自去；吴乡约要照料一切，不能来陪张惠龙，把他一个人安置在客座上，守着他的几十贯钱，这就算监工了。

那自然是件极无聊的事，但张惠龙自觉职责就是如此，一步不敢离开，正襟危坐，双眼尽看着那些女郎‐‐她们也在看他，指指点点，低声笑语；他心里痒痒地，几次想上去搭话，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好？终于还是那样坐着。

到得日色将中，青儿忽然起身，翩然纤影，消失在屏风后面。张惠龙顿有怅然之感；这一下他的双眼就忙碌了，一会转东一会转西，巴望着青儿的影子再度出现。

从屏风后面出现的是吴乡约，宣布中午暂且歇工，各自回家吃了饭再来；等那些女郎一走，他走向张惠龙笑道：&ldo;官长，没有好东西款待，只有一杯薄酒。请进来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