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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第1页）

[名人传记]《大将曹彬》作者：高阳【完结】

内容简介：

从事历史小说写作以来，二十余年心血所积，得书若干，计字又若干，说实话连我自己都不甚了了，约略而计，出书总在六十部以上；计字则平均日写三千，年得百万，保守估计，至少亦有两千五百万字。所谓&ldo;著作等身&rdo;，自觉无忝。

上下五千年，史实浩如烟海，所以我的小说题材，永远发掘不尽；更堪自慰的是，世界华人社会，无一处没有我的读者。

有些读者奖饰之殷，期勉之切，在我只有用&ldo;惭感交并&rdo;四个字来形容心境。

作者介绍

高阳，本名许晏骈，浙江杭州人，擅写历史小说，也是著名的&ldo;红学&rdo;专家，读者遍布全世界华人社会，与金庸齐名；其作品流传甚广，乃有&ldo;有井水处有金庸，有村镇处有高阳&rdo;之说，高阳誉满海峡两岸，由此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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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乾德二年‐‐开国的第五年，十月底。

十月底的天气，在开封是应该下雪了。一上午阴霾不开，黄尘似雾；午后风定。尘雾虽消，彤云更密，一爿天似乎就压在头上。向晚时分，终于飘下了雪片。风又起了，雪也大了，满空中白茫茫，似翻江倒海般搅起无边的银浪。

仁君临驭，不过四年的功夫，中原已是太平盛世；这样的天气，正好关起门来，围炉谈笑，乐聚天伦。但宰相赵普，却无这份闲情逸致，可也不是案牍劳形，他只是像平常一样，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端坐读书。

这是听从皇帝的劝导。他年轻时学的是&ldo;吏术&rdo;，精研律例，善决大事，听诊牧民，足当方面之任，就是做掌理军政的&ldo;枢密使&rdo;也能胜任愉快，但当宰相就嫌不够了；肚子里没有些墨水，会闹出些意想不到的笑话来，因此皇帝劝他读书，他自己也有觉悟，不知孔孟，不配谈治国平天下的道理，更不配当燮理阴阳的宰相，所以退朝后，把大部分功夫都放在书本上面。

忽然，侍儿春莺在门外娇声禀报：&ldo;相公！夫人来了。&rdo;

门帘掀处，赵夫人笑盈盈地走了进来。她是不轻易到宰相的书房来的，此来自然有事；赵普便只以微笑目迎，等她开口。

&ldo;这天气，相公何妨自在些？&rdo;她回头叫一声：&ldo;春莺！&rdo;

春莺捧来一个包袱，解开来看，是一件簇新的紫色镜面的狐裘。赵夫人提着领子将在手里，春莺便说：&ldo;请相公换了便服。&rdo;

赵普身上还穿着公服，几乎是每日如此。因为皇帝宽厚随和，最喜欢与布衣昆季之交在一起喝酒闲谈，经常微行亲访；因而赵普下朝回家还不敢更换便服，就为的是怕御驾亲临，仓猝之间来不及整肃衣冠，形成不敬。

&ldo;相公放心吧！这等大雪，官家不会出宫了。&rdo;赵夫人说。&ldo;官家&rdo;取义于&ldo;三皇官天下，五帝家天下&rdo;，是五代到宋朝特有的对皇帝的一种称呼。

赵普觉得夫人的估计不错，于是让她们主婢服侍着卸去幞头和公服，换上暖和舒适的轻裘，欣快而又感叹地笑道：&ldo;世间只知宰相尊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哪知做宰相的不自由？&rdo;

&ldo;像相公这不自由，从古以来，怕也没有几个人巴望得到。&rdo;

&ldo;夫人这话倒是道着了痒处。&rdo;赵普点点头说，&ldo;天子临幸，恩宠无比，古人有此一遭，便足以夸耀后世，何况是一而再，再而三，不计其数！真是旷古未有的恩荣。&rdo;

一句话未完，只见回廊上匆匆奔来一名老苍头，气喘吁吁地喊道：&ldo;相公，相公！官家驾到。&rdo;

赵普大出意外！重换公服接驾，得要一会功夫，决无让皇帝在门外等候的道理。赵普记起前几天刚读过的一句书：&ldo;君命召，不俟驾而行&rdo;；于是一面急步向外，一面向夫人高声嘱咐：&ldo;赶快吩咐厨下，预备酒果。&rdo;

话声未落，赵普便从洞开的正门中，望见风雪中一位伟丈夫，身着淡黄窄袍，外披赭黄毛衫，乌纱折上巾外，罩一顶大红席帽，手里拿一把称为&ldo;柱斧&rdo;的牙柄水晶小斧头，昂然挺立在黄罗伞下。赵普疾趋出门，隐惧不胜地跪在雪地里，未及陈奏，皇帝业已踏进门去，欢欣地说道：&ldo;好一场瑞雪！&rdo;

说着只管自己大步踏雪，穿庭而过，四个小黄门在左右扶掖，赵普紧随在后，上了台阶；这时赵夫人已迎了出来，就在帘前跪拜：&ldo;臣妾赵氏恭迎圣驾！&rdo;

&ldo;没有想到我今天还会来吧？&rdo;皇帝笑着问。进了厅堂，自己把毛衫和席帽都卸了下来，搓搓手又说：&ldo;我已约了皇弟，来吃你家的炙肉。赵普，你还记得我们在同州冬天的乐事吗？&rdo;

皇帝在前朝‐‐后周，当同州节度使时，赵普是他的掌管刑狱的&ldo;推官&rdo;；皇帝和当今的皇弟光义，是他家的常客。赵夫人贤惠善持家，精于烹调，每到西风渭水、落叶长安的季节，常设炙肉款待贵客，皇帝和光义几乎每日必到，席地而坐，笑谈酣饮。这番际遇，赵普如何不记得？便即肃然答道：&ldo;臣不敢忘！&rdo;

&ldo;那好！&rdo;皇帝又回头向赵夫人说道：&ldo;嫂子，我们还是照当年的样子吧！&rdo;

皇帝一直叫赵夫人为&ldo;嫂子&rdo;；赵夫人也一直惶恐不安，连声应&ldo;是&rdo;，唤出婢仆来，也先向皇帝磕了头，然后铺设重茵，抬来一个白铜大火盆，烧得极旺的兽炭；正中设一张紫檀长方大矮几，先点了茶，供上一大盘子湿时鲜果子，再取两个黄缎坐垫摆好，请皇帝在上方坐下休息。

这时皇弟光义也到了。他领着开封尹的职务；五代以来的传统，京尹暗示储位，仪制尊贵，过于宰相，所以赵普也仍是用大礼迎接，把他安置在皇帝侧面，西向的客位，自己在下方相陪；赵夫人便在火盆旁边，亲手调制炙肉。

第一盘肉献上皇帝。他欣然举筷，挟了一块送入口中，细细辨味；然后一连吃了两块，满意地说：&ldo;不错，还是像当年一样的好吃。&rdo;

这一声天语褒赞，顿教半老佳人的赵夫人眉飞色舞，从春莺手里取过一盏酒来；盈盈拜倒。&ldo;臣妾与官家上寿。&rdo;她说：&ldo;这一场大雪，定卜来岁丰收。外面百姓快活，官家正好吃酒。&rdo;说着双手捧起酒盏，一饮而尽。

&ldo;这话说得好！&rdo;皇帝非常高兴：&ldo;我须满饮一杯。&rdo;

于是赵夫人亲自为皇帝斟了酒，等他喝完，复又斟满。接着再为皇弟光义献肴行酒；他正与赵普在计议如何疏浚汴河，谈得十分起劲，不甚留意酒食。倒是皇帝，一面倾听他们谈话，一面大口吃着炙肉，片刻功夫，尽了三盘。

等他们谈话告一段落。皇帝也正是吃饱了的时候；解开通犀玉带，摩着腹部，徐徐说道：&ldo;人生求快活适意，何必非做皇帝不可？&rdo;